难以磨灭的印象

18.04.2017  18:30

抗日战争胜利后,许多要求进步的青年学生纷纷奔向光明的解放区,奔向日夜向往的华北联合大学。我那时也是作为一个燕大的学生,通过国民党的封锁线,到解放区华北联大的。

那是在1946年的春天,北平的气候还非常寒冷,我经过一番艰苦的行程,终于到达了刚解放不久的张家口,即当时华北联大的所在地。

当我踏上张家口的街道时,已是深夜。凛冽的寒风,纷飞的大雪,简直使我辨别不出方向。在我走进华北联大的招待所时,已经疲惫冻饿不堪。招待所的同志们像迎接亲人一样来接待我。他们一面亲切地询问我一路上的情况,一面把一碗滚热的开水和一份饭菜端到我的面前。让我第一次感到了革命大家庭的温暖。

过了几天,经过简单的入学考试,我被录取了。随后政治学院的十几个同学就来接我,他们都穿着厚厚的灰色棉军装。其中有几个女同学,也都是这样的打扮。他们都显得非常活跃,在他们健康、红润的脸上呈现着活泼、欢乐的表情,这使我感到非常新奇,觉得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当他们知道我就是他们要接的新同学时,便马上围拢来,热烈地同我握手,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北平最近发生的各种情况。接着他们便高兴地带着我回到了我们的学习小组。从此,我便成了他们当中的一个同志,开始过着一种朝夕相处、团结战斗的学习生活。

我们这个小组共有12个同志,设有正副组长各一人。正组长管学习,副组长管生活。男同志都住在一间房子里,大部分睡的都是地铺。女同志住在另外的宿舍,平时大家都在男同志住的这间房子里活动。当我一进入这个集体,就深深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大家紧紧地团结在一起。这是因为大家有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同志间都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在我刚到学习小组时,由于新的棉衣还没有发下来,我穿的仍然是一件中国旧式的长袍,总感到有些别扭。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同志们发觉,于是立即拿给我一件罩棉袄的制服。当我高兴地穿在身上的时候,才知道这件制服是一个女同志提供出来的。这使我又感激,又不好意思。

我们的组长很活跃,又很机警,大家都叫他“猴子”。每次站队出发前都由他指挥领唱革命歌曲。同时他又很会做思想工作,谁有了什么思想问题总爱找他谈谈。我们的副组长,忠实淳朴,是大家的好管家。每次伙食方面有什么问题或安排生产劳动时,他总是耐心地同大家商量,并带头参加劳动。我们组有两个女同志,是从延安随校来的,对待同志特别关心、细致,总是热心解决同志们生活上的困难。

大家的生活是很有纪律的。每到开饭的时候,总要先集合,每人拿着自己的碗筷,排着整齐的队伍,唱着革命歌曲前去。值日的同志提着准备盛菜的铁桶跟在队伍的后面。炊事员同志一般是把盛馒头或小米干饭的笸箩放在广场上,同志们根据需要各自去取,然后大家围着打来的菜共同进餐。一般一个月都要用伙食尾子改善一次生活,大家习惯叫做“打牙祭”。

平时的学习很紧张。毛主席的著作如《新民主主义论》、《论联合政府》、关于整顿三风的报告等,是大家阅读和学习的主要内容。除了听教员讲课外,还经常听报告。成仿吾校长、周扬副校长、何干之院长以及其他许多有名望的人经常作全校性的政治形势报告或学术报告。这些报告很受欢迎,听众往往把一个简陋的礼堂挤得水泄不通,因而有些人不得不坐在外面听。听完课或听完报告之后,要进行小组讨论。对于这些讨论,大家是非常认真的,为了弄清一个问题,往往争论几天都相持不下。

大家对于世界观的改造是很注意的。除了经常用毛主席关于整顿三风的报告以及《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等为武器,对照自己进行检查外,还经常开展谈心活动。每到晚饭之后,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在校园内边走边谈,这正是同志间彼此交流思想、互相帮助的一种形式。

除了正常的学习外,我们还经常参加一些校外活动,如进行宣传活动、参加劳动等等。有一次,张家口市进行人民选举。为了配合这一重要政治活动,全校师生都化装到街头扭秧歌舞、演街头剧等。这一活动受到全市人民的热烈欢迎,许多老大娘、老大爷都笑逐颜开,给我们送茶送水,这使我们受到很大触动。另外,我们也经常参加一些劳动,如到校外参加修筑堤坝等。这些活动对于我们这样一些刚从旧大学来的青年学生树立劳动观点、培养同劳动群众打成一片的思想感情来说,是非常有帮助的。

不久,我们就在国民党飞机的轰鸣声中撤出了张家口,开始向冀中转移的长途行军,并在途中分别被分配到新的工作岗位。于是,我们的这段有意义的学习生活也就结束了。

总之,这一段学习生活的时间并不长,一共只有几个月。但是这短短的几个月,却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直到今天,对于当时经历过的种种情景,仍历历在目;对于当时在一起学习和生活过的同志,仍保持着一种深厚的感情。

(作者刘佩弦系华北联合大学政治学院学员,曾任中国人民大学马列主义发展史研究所教授。新中国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学科的重要奠基人,科学社会主义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专业的学术带头人。主编《科学社会主义史纲》、《列宁思想史》等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