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艺人游走在卖艺与行乞间

14.11.2014  18:28

本报记者 孙毅

  10月25日,8名街头艺人拿到了“上海街头艺人演出证”,成为全国首批合法化的街头艺人。这条热点新闻过了快一个月,张春建最近才在“朋友圈”中看到。这个已经55岁的街头艺人,说自己不太会玩智能手机。“就是拿它当个相机”,坐在北海公园南门的石桥边,老张滑动着手机屏幕,给记者展示着他在全国各地“流浪”的照片。

  有“粉丝”将张春建称为北京街头艺人中的“老大”,但老张对自己的“江湖地位”并不看重,他倒是想着早日有个明确的身份,“欧美对街头艺人的界定比较成熟。而在中国,有人觉得我们是艺术家,有人觉得我们是乞丐”。

  张春建

  从专业歌手到街头艺人

  55岁,北京人,上世纪80年代进入流行音乐圈,现以弹奏和演唱为专长的街头艺人,与妻子组成“伊人依旧”组合,常年在北海公园献艺。

  街头演唱曾经拉不下脸

  上世纪50年代末生人的张春建,在1974年接触到了吉他,“那时候,我们都不懂什么叫流行音乐,吉他还被叫做‘流氓乐器’,我只能自己偷偷学”。对照着借来的琴谱,跟几个发小摸索着拨动琴铉,那些自己还掌控不了的音符,却将老张带上了音乐之路。

  火热的上世纪80年代,流行音乐渐渐形成气候。当时还是首钢一名普通职工,张春建依然按捺不住内心的音乐冲动。一有空,他就到处找人“茬琴”,“就是跟人比试比试,谁也不服谁,特有意思。虽然每天都上班,但只要一听说哪儿有人‘茬琴’,我一下班就赶过去,玉渊潭、陶然亭、什刹海都去过。

  到了1991年,张春建辞职了,开始跟着“穴头”四处“走穴”演出。“把铁饭碗扔了,去四处乱跑,弹琴唱歌。腾格尔等人当时都还不是腕儿呢,李玲玉还给我们报过幕。”从那之后,张春建唱晚会、唱酒吧,接着又自己做演出、做经纪人,音乐渐渐地从爱好变成了谋生手段。当事业一点点走上正规,自己也“大小算个腕儿”的时候,一种莫名的疲惫感让他毅然退出了娱乐圈。

  “当时觉得,这样下去,生活一成不变,跟我当初玩儿音乐的理想背道而驰”,老张当初的理想是追寻印度老电影中大篷车那种质朴的感觉。2006年起,张春建独自走上了街头艺人的流浪之旅。中关村、紫竹院、欢乐谷、鸟巢,又像年轻时“茬琴”一样,老张开始四处卖唱。

  “最难过的就是心理关。我这个人,其实不怯场,你让我去大剧场演出都没事,但是走上街头,心理斗争特别激烈。”老张最终确定在北海公园南门石桥演出,酝酿过程却是整整一个冬天,“我反复转悠,生怕这地方打扰了人家游客。等那年开春了,我拉着琴、音响到这边,始终不敢架起设备。”仅仅凭着一股冲动劲,老张开腔唱出了第一句词,效果却是出人意料地好。

  “其实只要开始唱了,自己就融入音乐当中就玩儿起来了,游客们也都很喜欢,人越聚越多,那一下午我玩到天黑才收摊。

  低调卖艺保安都挺客气

  现在的老张,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一次意外的演艺经历让他与同样崇尚自由的女音乐人浩冉结缘。这对夫妻档现在组成了“伊人依旧”组合,每天都在北海演出。浩冉拉手风琴,老张弹吉他、吹口琴,两人穿着宽松的麻布衣服,每次演奏只通过眼神交流,琴瑟和鸣之间,音乐已经超越一切语言。无论是流行、摇滚,甚至是西方音乐,“伊人依旧”的演奏就像老朋友在述说老电影的情节。一对俄罗斯游客在节奏间隙特意凑上前询问,能否演奏俄罗斯民歌。“伊人依旧”欣然答应,北海、白塔、夕阳之间,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惹得中外游客陶醉其中。

  最近,北京渐渐入冬,老张开始谋划着云南之旅。去年同一时段,他俩就一路自驾,边游边唱,歌声遍布丽江、大理。

  “做街头这么长时间,遇到过城管、保安来管理,说不让唱的也有。比如,我俩在丽江古城,就在夜里11点保安下班以后唱歌。不过,多数时候,他们都对我们挺客气。我俩比较低调,不打扰游客,就是自己享受音乐,有人欣赏我们,会买几张我们的CD,仅此而已。

  老张说,自己卖艺,但是不乞讨。“我俩卖CD的收入,能维持小康生活。做街头不可能很赚钱,但是能得到更多的认同感。以前唱酒吧也好,做演出也好,台下的人不管离得近离得远,总隔着一层。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做街头,围拢过来的都是对你认可的人,他们是自发的,音乐回归了最原始的本质——就是交流。这种氛围让我很享受。

  对于中国的街头艺人,老张坦诚自己并不是都熟,“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圈子,因为涵盖面非常大,有像我们这样的,也有根本不同的类别,有些接近乞讨。整体来说,有水平的拉不下面子走上街头,走上街头的又不一定有水平”。

  张春建觉得,自己的专业水准绝对经得起审核,而身份的合法化也可以明确自己是一名艺人,只不过演出场所是街头而已。

  葛挺

  有时像歌手有时像乞丐

  28岁,东北人,高中时自学吉他,现在是名流浪歌手,没有固定的演出场所。

  卖唱地下通道渴望被挖掘

  和张春建相比,葛挺要更加默默无闻一些。

  “我也做过明星梦,可梦碎了呗”,天冷了,葛挺打算收拾收拾回家过年,北京的地下通道已经不适合他再歌唱。

  到北京5年,东单、西单、东四十条、动物园……北京知名的几个地下通道葛挺都唱过,“西单女孩我也见过,只不过我没像人家那样出名罢了。”和很多怀揣音乐梦想的年轻人一样,葛挺当初背着把吉他就来到了北京,可很快就发现,梦想不能当饭吃。

  于是,葛挺不可免俗地开始唱酒吧,“唱酒吧都是日结,一天几百块,今天有明天就没了,一顿饱一顿饿,一个月也就二三千元钱”。尽管不至于饿肚子,但葛挺还是觉得酒吧不是做音乐的地方。他开始学流浪歌手,去地下通道卖艺,希望有一天能像西单女孩、旭日阳刚那样,被经纪公司发掘。

  有中介专门组织流浪行乞

  唱了一段时间的地下通道,经纪公司没招来,倒是有中介找上门,说想包装葛挺。“他们就是觉得现在草根艺人好炒作,能挣钱,专门攒草根演出。说白了,就是装苦情,跟乞丐没什么区别。”葛挺告诉记者,他曾跟一个中介聊过,“那人手里掌握着好几十个流浪艺人,通过苦情表演挣钱,有些甚至是残疾人。

  记者在一些网站和贴吧上看到,确实有人在招募流浪歌手、街头艺人。记者拨通一个招聘电话,一个姓王的先生表示,只要会唱几句都可以试试,他负责统一分配工作地点,只不过挣的钱需要按比例抽成。至于具体抽成比例,王先生表示:“一半儿一半儿吧”。

  葛挺说,这些中介无非是帮着街头艺人打点打点关系,不至于被驱赶。“但是,现在都讲文明执法了。只要我们不太过分,城管一般也很客气,有时候城管还会给我们点买烟的钱,让我们帮帮忙应付检查。等城管走了,我们又能继续唱,其实没事。

  最让葛挺受不了的是那些专门招募残疾人的中介,“连残疾人的钱也挣,真够可以的”。“这其实跟组织行乞没区别,利用普通人的同情心挣钱。

  过了明年春节,葛挺说自己不一定回北京了,“我觉得自己是个歌手,人家却把我当乞丐一样施舍。算了,我还是回家找个踏实的工作吧。

  王旭

  让专业的街头艺人被尊重

  48岁,河南人,2000年开始逐渐在北京街头、地下通道演唱,2011年与刘刚一起组成“旭日阳刚”登上春晚舞台。

  和张春建相反,王旭从街头走上了舞台,从草根歌手变成了职业艺人。王旭很羡慕上海街头艺人的合法身份,“说实话,北京街头艺人的状况并不好。

  王旭说,街头艺人没有合法身份,时常遭到驱赶,没有固定的演出场所,艺术水平得不到肯定,收入也没有保障,“如果给街头艺人规范化,会让街头艺人对自己的工作更尊重,成就感也高一点”。

  王旭表示,自己当年在地下通道唱歌的时候并没有行乞的感觉,但是现在,有些街头艺人水平不高,浑水摸鱼,利用大家的同情心从中谋利。“如果给有专业水平的街头艺人合法身份,把他们跟浑水摸鱼的人分开,对那些有操守的街头艺人也是一种肯定。” D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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