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之巅传递文学的美意
著名女作家迟子建来自冰天雪地的北方,在30多年的文学创作生涯中,目光始终关注着北国奔腾的河水和巍峨的群山。她的笔尖瞄准黑土地浓郁的风情和鲜活的小人物、浑厚的历史和多姿多彩的现实。一部部作品中,将微妙的生活细节与开合大气的地域文化互为融合,彰显出一名作家对民族文化应有的使命和担当。迟子建最新出版的长篇小说《群山之巅》,可谓文学创作之旅上最精彩的一次绽放。
迟子建1964年出生在黑龙江漠河县一个书香家庭,1983年在大兴安岭师范学校读书期间开始创作,至今发表了600余万字的文学作品,仅长篇小说就有《伪满洲国》、《越过云层的晴朗》、《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等。2008年,她凭借《额尔古纳河右岸》一举获得第七届矛盾文学奖。新出版的《群山之巅》,是她创作的第七部长篇小说。如果说《额尔古纳河右岸》是一首优美的抒情诗,那么《群山之巅》就是一幅东北小镇的现实风俗画。
总计20万字的长篇小说《群山之巅》,分为“斩马刀”、“制碑人”、“龙山之翼”、“两双手”、“白马月光”、“格罗江英雄曲”、“旧货节”、“肾源”、“毛边纸船坞”、“花老爷洞”、“土地祠”等17个章节。小说中的故事主要发生在中国北方苍茫的龙山之翼,一个叫龙盏的小镇。故事中的屠夫辛七杂、能预知生死的精灵“小仙”安雪儿、击毙犯人的法警安平、殡仪馆理容师李素贞、绣娘、金素袖等,一个个身世性情迥异的小人物,在群山之巅各自的滚滚红尘中浮沉,爱与被爱,逃亡与复仇。他们在诡异与未知的命运中努力寻找出路,怀揣各自不同的伤残的心,努力活出人的尊严,觅寻爱的幽暗之火。
迟子建在小说创作中,总是求新求变,从来都不重复自己。如《伪满洲国》是一部编年史,《白雪乌鸦》注重真实历史事件的文学重构。而《群山之巅》则是环形的链条结构,从一个杀人案开始到归案结束,一节一节扣起来形成一个环形,各类人物挨个出场。小说中,几十年时空的转换,几十个人物共同生活在小镇上,显示出迟子建对人物和故事娴熟的驾驭能力。这部小说中没有一竿子插到底的故事主线,也没有鲜明的故事主角,迟子建试图用方块的文字,绘制一幅普通人物的生命画卷。这种意识流倾向的创作特征,在她以前的长篇小说创作中是没有的。小说中,迟子建隐隐约约表达了这样的思想主题:每一个卑微的灵魂都有梦想,在纷繁芜杂的世界寻求精彩。
众所周知,小说是虚构的艺术,然而任何虚构的人物和故事,并不是无源之水,也非无本之木。作家要么是亲身经历过,要么是亲眼见证过,要么是听家人朋友绘声绘色描述过。优秀的作家,总善于行走在实与虚的两端,构建属于自己的文学世界。毫无疑问,迟子建就是这一类作家。比如《群山之巅》中执行死刑的法警,来源于回乡的采访。小说中能预知生死的安雪儿,来源于童年生活里认识的一个侏儒。而小说中的辛七杂则源自一个卖菜的老头。这部小说的时代背景尽管是当代,却与历史有着千丝万缕联系。迟子建曾多次谈到,一个飞速变化着的时代,它所产生的故事,可以说是用卷扬机输送出来的,量大,新鲜,高频率,持续不休。
读《群山之巅》,不难发现迟子建对故乡的留恋和挚爱。在文学的故乡里,她泼洒心灵的情感,把圣洁的爱赋予故乡的山川河流和花草树木。在欲望充斥的现代化大潮中,她竭力把小说中人物和故事的美意传递出来,这是尤其宝贵的。从上世纪80年代初步入文坛开始,她就一直孜孜不倦地笔耕在自己美丽的、被现代文明遗忘的故土上,她用诗意的笔调抒写故乡的群山,用唯美的眼光审视自然,用反思的姿态注视形形色色人物的生活和命运。也许是迟子建身为女人的缘故,她的小说中处处都闪耀着美的光芒。《群山之巅》中有诗意之美,同时也有忧伤之美。本书之书名,就反映出她的唯美主义倾向。小说的字里行间,看不到脏兮兮或者粗鄙的语言和段落。其实任何优秀精湛的小说,都应该具备审美价值,字词句讲究韵味和诗意。
《群山之巅》这部小说里,除了文本本身具备审美特征之外,同时也表达了迟子建对自然之美的敬畏,小说故事中的场景是壮美的龙山,这足以给我们想像的广阔空间。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是,在当代长篇小说中,已经很少看到作家对山山水水进行用心的描述,反而对故事一环扣一环的矛盾冲突绞尽脑汁。作为长篇小说而言,自然描写必不可失,然而很多标榜先锋的作家对此不屑。纵观无数具有后现代特质的小说作品,故事情节和语言能调起我们的胃口,却无法写好一条山脉一条河流一片森林。迟子建在小说创作中,继承了中外古典小说创作中美学传统,同时也尽量在小说语言和结构方面寻找突破。
受城市生活的影响,有一阵子迟子建的创作从乡土转向城市,试图在小说创作中奋勇“突围”,前几年出版的长篇小说《白雪乌鸦》就是其一。人过半百之际,迟子建的笔锋又携《群山之巅》在文学的故乡落脚,铿锵回归。在接受采访时,迟子建表示,在她的写作题材上,都市和乡村已经没有严格的分野,城市化进程之快,让新变化在乡村的土壤上更迅速地融入到了生活之中。
不过,与其他长篇不同的是,写完《群山之巅》,迟子建并没有如释重负之感,而是愁肠百结,仍想倾诉。这种情愫不是针对作品中的某个人物,而是因着某种风景,比如漫天的大雪、不离不弃的日月、亘古的河流和山峦,也或许因着一种莫名的虚空和彻底的悲凉。读到小说的结尾处 “一世界的鹅毛大雪,谁又能听见谁的呼唤”,不禁使人的灵魂深深颤抖。很多人说《群山之巅》是迟子建最好的长篇,不过在她心里,这只是在50岁时一部沉甸甸的作品,蕴含着对社会和人生的一个阶段的思考,不是对以往作品的总结,而是对未来作品的开启。
迟子建说,50岁不是年龄上的黄金年华,但恰是写作上的黄金年华,她希望自己刚刚开始这样的黄金时代。(hcq)
来源:中国环境报第08版作者:陈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