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 丰

      “丰”，我写下这个字，像巫师在甲骨上刻了一个咒语。饱满沉甸的谷穗，挂在禾上。谷子灌浆，稻花扬穗，稻麦的株叶植满金黄的眼神，粮食粒粒饱满精神张扬，深沉的气息在辽阔的秋天里弥散。

　　世世代代，农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节气更迭的四季秋收冬藏，接受阳光对待万物的慈惠与雨露滋长土地的恩养。粮食满仓，多黍多稌。啊，自然真是恩慈浩荡。在农人的心眼里，还有什么比“丰收”更庄严郑重值得膜拜的大事？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大地上弯腰跪倒，用虔诚神秘的姿势“祈丰”。

　　乡间最隆重的农事，大概非稻事莫属了吧？而老农们“祈丰”的心理，也在稻事里展现得最为充分。从稻种落缸浸泡时就开始有“讲究”。 为了祈求灶角菩萨管好种子，要用一个小盘子装上浸水的稻种放在灶角上。在稻种发芽之后，要选平潮的时候，做“秧母”播稻种。做“秧母”下田，要先“出田”。吃上一碗发糕，一碟豆芽，谐音“发芽”。稻种挑到田头，先抓7粒芽稻向上抛3次，“告天”。向下抛3次，“告地”。再把芽稻撒在田岸上，用脚踩入泥中，“压种”。这样长出来的稻秧，才能“发旺”。

　　等到“小秧儿”满龄移栽大田，这就是“开秧”。开秧是农家最隆重的大事，要挑选吉日举家焚香叩拜，感谢天赐稻种、地发稻根、水养稻棵，祈求众神保佑此番开秧一次成功。拜祭之后，在田头插上裹贴了黄元的柳条。然后是吃开秧酒，才能“莳秧打上行，稻穗得垂头”。

　　早前，每逢抗旱、耘耥、稻熟尝新，农家都有一套祝祷祈丰的习俗：咒灾星，祭吉神，保丰收。还求雨，让一些男童罐子伢儿，浑身脱得精大光，抹上乌漆抹黑的河泥，只留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的，手上撑着油布伞，在路上一路跑一路喊：“龙王龙王快降雨，平地三尺最欢喜。龙王龙王快降雨，平地三尺最欢喜……”

　　我倒是对“咒灾星”特别有兴趣，很想晓得对“灾星”如何“咒”法。为了自己的丰收，去咒那个给自家带来灾难的“灾星”，老农们会用哪些狠恶的咒语呢？想来一定好玩。可惜的是，这些农家的传统已经失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