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下来的水溅起几层楼高
高碑店闸是通惠河上最重要的排洪节点。
北京排水集团第一管网分公司工作人员夜间疏通北总布胡同的排水管道。
“七下八上”的京城主汛期已经到来,防汛压力随之倍增。每一场雨,都是对城区排水防涝系统的一次考验。
遍布城市地下的“血管”,如何才能避免淤积堵塞?承担着排洪重任的河道,又将怎样应对随时暴涨的河水?记者近日深入防汛一线,寻找这些问题背后的答案。
每条排水管道都需要一次“保养”
23点25分,马金宝驾驶着排水工程车,缓慢地开进了北总布胡同。
一街之外,是车水马龙的王府井、金宝街,而这条有500年历史的胡同,已进入休息模式,灯光昏暗的胡同内停满了机动车。马金宝的工程车只能勉强前行。
马金宝是北京排水集团第一管网分公司的一名一线排水工人,他与他的同事们承担着首都中心城区排水管网安全运行和防汛保障工作,只不过,多数老百姓从来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我们每天都是夜间干活,如果白天来,会把交通都堵死。”
这一夜,马金宝等人的工作是疏通北总布胡同的排水管道。排水管道如同城市的“静脉”,虽然隐藏在地面以下,但其是否通畅,却与城市的正常运行和百姓的生活品质息息相关。
按照北京排水集团的养护标准,管道内存泥超过20%就需要进行养护疏通,只不过这“泥”未必都是水中的沙和土,还有可能是煤渣、地沟油、甚至是大粪和生活垃圾。
“有些人什么都往排水管道里扔,发现堵了,再打电话让我们疏通。这种情况在火车站、商贩集中的街道最为明显。”第一管网分公司运行四班班长张根告诉记者:“就像北京的交通一样,排水管道也有‘堵点’,因此每天都有专人对管道进行巡检,发现问题及时处理。”
北总布胡同这里的排水户以居民为主,胡同北端的两家餐馆是这条排水管道内堵塞物的主要来源。据介绍,煎炒烹炸的油污,从餐馆的排水户线进入胡同内的排水管道后,会逐渐凝结成块,附着在管壁上,如不及时清理将堵塞排水管道。
23点40分,工程车停在胡同中央的一处井盖处,三十米外的另一处井盖,则停着一辆高压冲洗车——积攒油污的管道,需要高压水枪的不断冲刷,才能重获新生。
“每一段管道,大概是三四十米,一次未必冲得干净,要看管道内的情况。”随着井盖的揭开,油污与脏水混合后的臭气扑面而来,一米多深的井下,污水正缓慢地流淌,上面则是一层灰白色的浮沫。
马金宝将手持式视频检测仪放入管道,从监控屏幕上,可以清晰看到管道内积存着大量的白色油污。
“排水管道有一个坡度,我们从低往高一点点的冲洗清淘。”高压枪头从检查井送入管道,逆流而上逐段冲洗,排水工人则在井内用一把“大勺”拦住水流:“为保证养护质量,冲下来的脏东西,必须捞出来,装袋拉走。”
有些管道 淤泥能捞出五六十袋
23点50分,随着高压冲洗车刺耳的轰鸣声,排水管道内激起了水雾,打破了胡同内的静谧。
这也是张根、马金宝等人最为头疼的问题,夜间施工带来的噪音袭扰,总会带来周边居民的抗议。果然,刚开始作业十分钟,一位穿着睡衣的居民,满脸怒气地找到了张根:“你们这儿干吗呢,白天干不行么?这么大声老人怎么睡觉?赶紧停了。”
虽然早已不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质问,但居民的愤怒,还是让张根等人有些尴尬,连声道歉的同时,他只能寄希望于对方的理解:“汛期就快到了,咱们这个管道必须通畅,否则一下雨,受损失的还是大家。我们很快就能清完,1点以前一定走。”
“我们不是不能理解,可你们不能白天干么?这管道什么时候不能通?”面对居民的质疑,张根只能苦笑,为了保证道路交通的通畅,北京市有关部门规定,占路施工时间必须在夜间。0点40分,经过高压冲洗后的排水管道终于恢复了通畅。冲下来的淤泥和油污,伴随着恶臭,被工人们一勺勺捞起,30米的管道,足足捞出了十几袋:“这还不算多的,有些管道光淤泥就能捞出五六十袋。”
这并非马金宝等人一晚工作的结束,等待他们的,还有上百米尚未疏通的管道。为了保障首都排水和防汛安全,他们每天要干到凌晨五六点。
“别看晴天一派祥和,一下雨,气氛立马就变了”
马金宝等人的努力,让地下管道得以畅通,雨水来临时,尽可能避免路面积水成涝。然而,这些流进管道的雨水,终究会从四面八方汇入城区河湖。只有顺利将洪水排出,才能宣告防汛工作大功告成。
通惠河作为主要的排洪河道之一,肩负着“东排”的重任。市中心产生的各路洪水,都要通过南北护城河和前三门暗沟涌入其中。而高碑店闸因具备合理调蓄雨洪的能力,成为通惠河上最重要的排洪节点。
上午9点,站长张保玉像往常一样在值班室查看着各项水文数据,一旁的高碑店湖风平浪静。50岁的他在站上工作了27个年头,经历过无数场狂风暴雨,是整个通惠河管理所公认的“定心丸”。
“别看晴天一派祥和,只要一下雨,气氛立马就变了。”三年前的“7·21”大雨,张保玉和同事们在站上经历了惊心动魄的24小时。水文组组长乔岩松清晰地记得,“当天晚上,水已经淹没了河两岸的步道,路灯也只能看到灯顶。四孔闸门全部敞开,泄下来的水溅起几层楼高,咆哮的声音震耳欲聋。闸门提到一定程度会产生共振,站在上面会觉得闸门随时会被冲走,不由自主地有恐惧感。”
小伙子赵聪那时进站刚一年,负责观测降雨量。降雨最集中的晚上7点到9点,赵聪和同事王博在雨里站了整整两个小时,“穿雨衣已经完全不管用,雨鞋里都灌满了水。”
倾泻的洪水混着雨水溅到身上,直砸得人睁不开眼睛。浑身湿透的赵聪冻得瑟瑟发抖,依然坚守在闸站露台上的雨量计前。小姑娘王博被狂风吹得站不住脚,也还是艰难地举起摄像机,为所里留下了宝贵的视频资料。根据规定,降雨量每增加10毫米要上报一次,而当天雨太急,差不多5分钟就要报一次,赵聪和王博来不及跑回值班室,只能在雨中一次次冲着值班室举手示意。
第二天上午,城区里雨水逐渐消退,而高碑店闸因地处末端,洪水量远高于其他站点,站上的工作人员奋战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总算顺利确保了安全排洪。
“门外放只桶,听到滴滴答答一响,就往站上跑”
为了能及时赶到现场指挥作战,张保玉索性把家安在了距离站上只有300米的河对岸,“我在门外放只桶,夜里听到滴滴答答一响,立即会醒过来,直接就往站上跑。”6月25日凌晨4点,张保玉便在睡梦中被自制的水桶闹钟叫醒,第一时间赶到值班室,没等下通知,就已经将提闸放水工作安排得妥妥当当。
张保玉憨厚地笑了笑,“在这儿工作超过三年,就都有‘职业病’。”如今,早上起来到防汛网站上看云图,晚上下班前打12121查天气预报,几乎成了站里所有人的习惯,乔岩松也不例外,“只要说有中雨,直接就不用回去了,全员都要在站上待命。即便是在家里看电视,也老爱盯着屏幕底下滚动的天气预报看。一见暴雨预警,脑子里就会有根弦儿提醒自己该去站里了。”
在很多人看来,闸站的工作无非只是提闸放水,而事实上,背后还有很大学问。北京市城市河湖管理处通惠河管理所副所长嵇东方对此深有感触,“洪峰过后,要时刻观察水位变化与水面情况,合理放下闸门拦蓄尾水,从而将干净的雨水留下,恢复景观水位。如何提闸、何时落闸,都是对水文工的考验,靠的是几十年工作积累下的经验。”
高碑店闸的顺利运行,还必须与其他闸站实现联动配合。乐家花园水文站作为高碑店闸的前哨站,承担着流量观测、洪水预报等工作。“下大雨的时候,我们需要调控缆道,将测出来的数据及时报给高碑店闸,给闸门的操控提供参考。”站长刘晨曦告诉记者,“汛期排洪,水里往往混杂着泥沙,流速仪很难测得准确,还得借助传统方法。另外,测流还要关注大雨冲下来的大件物体,实施躲避,不然测量容易出现危险。”
相距不远的大北窑船闸管理站,59岁的焦中才和同事们昼夜值守,“即使非汛期,站上也要24小时不离人,每天上报两次水位流量信息。冬天结冰的话,还要拿着冰镐去凿冰,防止水尺上冻。”
闸站的测量,也离不开大量的后方支援。每年汛前汛后,乔岩松都会跟同事一起乘坐冲锋舟,到河道中间测量河底淤泥程度,计算过水断面大小。另外,对水尺进行校核,观察水工建筑物是否存在局部下陷、裂缝或渗水等问题。
本报记者 宗媛媛 吴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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