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从枪榴弹下救了我

16.09.2015  09:02

  

 

      “我是幸运的。前半生是红色的,后半生是绿色的。红色,是在革命的熔炉里淬炼成钢;绿色,是在新中国的林业战线上崭露锋芒。
  
  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中国绿色时报》记者独家采访了抗日老战士、新中国林业战线上的老前辈、92岁高龄的谢挺老人。追忆火热的战争年代,回顾往昔,性格平和朴实的谢挺老人难掩心潮澎湃。从一个战乱时代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的孤儿,成长为民族独立、解放事业道路上的钢铁战士,又在新中国和平年代的绿色征途上披荆斩棘,用谢挺的话说:“没有共产党,哪有我啊。
  


                                                                    参加林业工作后留影  谢挺 供图
  
  一个孤儿走进抗日队伍
  
  从抗日战争,到新中国成立;从部队战士,到林业工作者。“没有共产党、没有那些革命引路人,我可能早就死在日本军国主义侵略者的炮弹下了。”回忆起自己的一生,谢挺感慨万分。
  
  谢挺出生在河南省西华县,童年时,父亲死得很早,母亲带着他改嫁。谢挺13岁时,母亲也去世了,继父大病一场,相继离世。小小年纪的谢挺,只得投奔舅舅家,然而舅舅家乡发大水,谢挺只得又跑了出来。
  
  那一年,西华县正在招兵,“是共产党在招兵,家里的熟人看我孤苦一人,就把我介绍了过去。”就这样,14岁的谢挺参加了部队,扛起了枪。
  
  “1938年初,那里还没有沦陷,编制了属于共产党领导的抗日人民自卫队,有4个支队,一个支队1000多人。”谢挺说,“我参加的是西华县第三区游击队,也叫抗日青年先锋队。后来部队整顿,我进了二支队二营四连,深入敌后打游击。
  
  1939年,这支队伍成为新四军六支队的一股力量,扎营在安徽省蒙城县一带。“我们二中队有两个团,相当于一个旅,还有一个炮兵连,有两架迫击炮。”每一个细节,谢老今天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我在二中队四团二营四连,上级任命我做通讯员。通讯员做什么呢?就是传达指令––指导员、连长有啥事,我就往各连各班传达;有时往营里送信。战斗时,哪个排上哪去,我都得送通知。
  
  这艰巨的任务,落在了年纪虽小但从军资历不短的谢挺身上。“我必须跑得很快,传达指令最多不能超过一分钟,否则我责任就大了。”说到这儿,谢老爽朗地笑了起来。
  
  打游击苦不苦?谢老说,苦是苦,但是和老乡们在一起,大家都很有干劲。“我的指导员张保全就是我老乡。他是贫农出身,战斗勇敢,有谋略,对战士也好。行军打仗,他晚上最晚休息,烧水给战士烫脚、挑泡。他是初中生,有文化,原来还干过地下党,讲话有道理,全连战士都佩服他。”谢老说,“讲政治课、发展党员、巩固部队、做思想工作,他就像我们的父母似的,生活上照顾我们,思想上关怀我们。
  
  就这样,谢挺在部队“安了家”。
  


                                                                              谢挺老人翻看着老照片,感怀过去 王怡径然 摄
  
  一个生命拯救另一个生命
  
  部队一到敌占区,每天不是打仗,就是行军转移,有时候一个晚上就要挪3个地方,但战士们仍满怀斗志,毫不松懈。
  
  谢挺所在师的首长就是大名鼎鼎的彭雪枫。1940年6月1日,彭雪枫师长组织部队开运动会。正准备开会,突然发现敌情,“当时情况非常危急,我们在村西头,日军从村东头进来了,我们刚发现敌情,对方枪就响了。”这是谢挺第一次正面遭遇敌人,然而这紧张的场面,却没有吓到年少的谢挺。“说实在话,我老早就想打鬼子,所以我也一点都不紧张,就想着狠狠打他们!
  
  谢挺所在四连跑到离战场不到一里远的村庄进行阻击。刚进战壕,大家往外边一看,嚯,敌人六七辆汽车追了过来。“我们有两挺机枪,一个马克沁(重机枪),一个捷克式(轻机枪),一齐开火。这是面对面的激烈硬仗,打到最后,我们的轻机枪枪头都红了,子弹出膛就掉在地上。
  
  敌人武器弹药充足,子弹像下雨一样,渐渐呈包围之势。“我们只得赶快撤退。指导员张保全让我赶快通知各班,看着战友都撤了,最后才带着我离开战壕。
  
  “撤退过程中,敌人不敢追得太近,怕我们迂回抄底,和我们隔着500米左右的距离对峙。”子弹在耳边呼啸,瘦小的谢挺跟着指导员急速奔跑,慢一步就可能有生命的危险。“他们不敢近战交锋,于是就用枪榴弹打我们。
  
  枪榴弹,是挂配在枪管前方用枪和枪弹发射的一种超口径弹药,通俗讲,是挂在枪口的手榴弹,能射击较远的距离,又具有很强的爆破杀伤力。
  
  面对敌人猛烈的火力,谢挺和指导员只能趴在一个小芦苇塘子里隐蔽,然而他们刚躲好,敌人的枪榴弹就过来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指导员突然把我扑倒,用身体压住了我。然后我听到一声闷响,爆炸就发生了。
  
  这一声闷响,像重锤一样猛击了谢挺的脑袋,他晕头转向爬起来,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遥远。他想跑,却怎么也迈不开双腿,他想去扶起指导员,却怎么也挪不动指导员的身体。
  
  “枪榴弹正好落在指导员头上,他就这么牺牲了。
  
  瘦小的谢挺甚至没有时间悲伤,“我抬不动指导员,只能把他的文件包拽出来。我不能停,只能往前跑。
  
  谢挺一路跑着,他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都不再有神采。“一个老乡,参军前卖兰花豆的,我俩很熟悉,我看到他嘴被子弹贯穿,半个脸都被打烂了。”谢挺说,“我们100多人的连队,打到最后只有30多人了。
  
  战争是什么,小小的谢挺还不能完全体会;但战争让他失去了什么,他是终生难忘了。
  
  “指导员牺牲后,我哭了两天。连里有的人害怕了,要回家,但我不回。指导员救了我,我就要用我的生命为党奉献。就是为了指导员,我也要留下来。
  
  说到这,92岁的谢老红了眼眶。
  
  一次经历改变一生印记
  
  “这些都是我的真实经历,在我心里永生难忘。”谢老缓了缓,一字一句地说。
  
  “后来,我们团继续打仗,合并到新四军老二团,我继续当通讯员,继续打鬼子……1942年,部队送我去我上抗大(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学军事、学政治、学文化。”谢老说,“我的生命是共产党给的,我所有学到的东西也都是共产党给的,所以那时候我就想,共产党给了我一切,我也要为共产党奉献一切。
  
  1947年,谢挺来到华中野战军担任指导员,随后他护送部队伤员到东北,在组织的分配下,1948年,他进入林业系统工作。“那时候林业工作也很苦,我们连咸菜都吃不到,但我依旧觉得比战争时期好很多了,因为没有生死攸关的问题了。
  
  就这样,经历过红色革命的谢挺,又投身到了祖国绿色事业中。1954年,谢挺先到林业部森林航空调查大队任副队长,同年10月4日回到北京,在林业部调查设计局担任办公室主任,后来又去了木材生产局、劳动工资司……“文革”以后,谢挺又到林业部种苗处工作,离休前,任林业部种子公司副经理。
  
  “现在我一拿到离休工资补贴,眼泪就下来了––没有共产党,没有那些在我成长路上帮助我、救我的好人,哪有我啊。”回望自己走过的路,谢老说,“共产党给了我这个旧社会孤儿一次新生,又带我开创了一个新时代。我是幸运的。

来源:中国绿色时报                    作者:王怡径然 尹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