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支教:一双手套的故事

08.07.2015  12:57
  毕业后一个人匆匆北上,经历了初到北京的匆忙与混乱、新入职培训的开心与感动、“奔赴”双桥后的温暖与归属感,三个月的时间如白驹过隙。直到今天,当我看着一屋子的乱七八糟,我决定收拾收拾属于我的那块30平米的“广阔天地”。

  客观来说,我从学校到单位这趟长途迁徙并没有带多少诸如衣服被褥等“身外之物”,而眼前这五个总重约二百来斤重的大纸箱主要可以分为两类:一类装着学生时代购置的书籍;另一类则藏着被我视为青春见证,却被我母亲当成“垃圾”的东东西西。

  如果说前文的描述让各位以为我即将开始的大扫除是出于对清洁环境的向往,那么有必要在这里和大家说明一下我的真实想法:我把这次清洁看作是一次寻宝之旅。就如同我们时常会从电视或网络上看到的那样,某地的图书馆或博物馆的储藏间又发现了某本古书的孤本等诸如此类的新闻。虽说我的箱子里(或地板上)并不会发现十三世纪的烫金圣经,但于我而言,纸箱中的每一本书、每一件物什都承载着不同的记忆。

  而今天的故事就要从箱中一件不起眼的小东西讲起。

  那是一个灰色的,不知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手套,安静又随意地侧卧在我装着法条的纸箱边缘。看到它的第一眼,我有些发愣,奇怪什么时候买过这么一双颇显“土气”的手套?停顿了两三秒,我终于想起——这是那群昭觉孩子们送给我的!我拿起手套,虽然触感硬硬的甚至有些扎手,但却很厚实。我拨开一片被杂物占据的地板,坐下,有些失神地将双手裹进手套——即使在北京初秋的正午也丝毫不觉得闷热,因为我的思绪早已飞到了那年冬天的大凉山……

  那是一个周末,我照例早起,前往支教的昭觉县工农兵小学,一所名字听起来充满了时代感的乡村中心小学校,为四、六两个年级的部分同学补课。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那天迎来了2011年的第一场雪,我有些许开心,并不觉得这场雪对我来讲会有多么与众不同。于是我朝手上哈了口气,快步走到了学校。不出我所料,每次总有那么几个家伙迟到,但这次竟然还有平时表现最好的一个小女孩!我压抑住不快,在心里为这群淘气的彝族孩子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或许是下雪路滑,又或许他们看到雪花很开心,打会儿雪仗也不为过嘛。于是我不再等他们,开始为在座的孩子们上起课来。我先让大家默记上周的内容,为单词听写做准备,同时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当天要讲解的单词。破旧的教室并没有装在任何供暖设备,我开始倒未察觉什么,后来却发现越写字手越握不住粉笔,于是我尝试着用左手抓着右手腕使右手能够稳定一些,但最终还是因为低温导致手不再听使唤——“啪!”的一声,粉笔掉在了地上,成了两半。一直默默看书的孩子们都抬起了头,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地上的粉笔。坐在第一排的小个子不做声地站起,走几步,蹲下,拾起粉笔,放在桌上,缓缓回到座位。虽然整个动作透着孩子特有的灵动,但我也注意到了他瑟瑟发抖的身体,和我一样,一定也冻得够呛。我想打破这沉默又有些尴尬的气氛,只好笑着说:“哈!下雪天连粉笔都想出去打雪仗了,你们要是乖乖上课,下午我带你们打雪仗!”(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对这些冬天还只穿一件薄秋衣、凉拖鞋的穷孩子们来说,下雪天最渴望的就是能够呆在暖和的屋子里,那时的我却还天真的以为他们和城市里的孩子一样,期待堆一个大大的雪人。)出乎我的意料,没有欢呼和尖叫,甚至没有人说话,在那束昏黄灯光的映衬下,那间不大的六年级一班教室,静的可怕……

  突然,教室的门被撞开,那群迟到的家伙们冲了进来。估计是一路奔跑的缘故,他们的额头上冒着汗珠,头顶也升腾起了一层薄雾。我正发愁着如何打破这尴尬的静默,正好这群小家伙撞在了我的枪口上,“你们!”话还没完全说出口,那个破天荒迟到的“乖乖女”就打断了我的话头,“张老师,接着!”我下意识地闪身,看到一个白色的东西飞了过来。虽然我的手被冻僵了,但我的脑子依然转地飞快,一瞬间我回想了他们调皮捣蛋的种种招数,也做好了“大开杀戒”的思想准备,因为我从不打骂他们,所以他们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不是雪球?”我有些纳闷,艰难地弯下冻得有些僵硬的身子捡起了那个“雪球”。一个小小的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纸盒,再打开,露出了十个毛茸茸的手指头。“手套?”我抬起头问他们。“哈哈哈!”底下爆发出了一阵只有恶作剧成功时才会发出的大笑。“谁买的?”我装做生气的问道。“说!”又一次提高了音调。这群淳朴又不简单的孩子们看我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语气冲他们“咆哮”,果然有些害怕了,教室重新陷入了静默状态。当我感觉把小家伙们吓唬得差不多了,准备打破僵局时,又是那个女孩子,再一次抢了先,说道:“张老师,我们来上课的路上看到下雪了,想着你要在黑板上写字,所以给你买了一双手套,作为礼物送给你,这样你就不冷了。”就是这夹杂着四川口音和彝族方言的一句话,让我至今都不能忘记。

  老实说,我不否认前文的叙述我进行了一些所谓文学上的加工和润色。但那句不算复杂的表达,我却只能原原本本地表述出来,因为即便在多年后的今天,我也无法准确又适当地把当时的内心感觉描述清楚。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辞穷吧。

  事后我才知道,那天是全班同学用自己的零花钱为我买了这双手套。他们为了不让我起疑心,就留了一部分人在教室里上课,另一部分人去执行“绝密任务”。而他们之所以回来那么晚是因为零花钱并不足以买这么一副手套,在央求老板许久后才说服老板同意他们赊账,用自己的零花钱慢慢还清。留在教室的同学则因为紧张,也怕暴露“真相”而不敢说话,这就是当时教室里气氛沉寂的真相。

  如果非要形容我当时的反应,那么有一句特别流行的歌词异常贴切——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作为男性,我的感情并不细腻,我也知道接下来的描写可能会不够阳刚,但“不幸”的是那一天,我幸运的被这群彝族孩子击中了泪点,那是从未有过的幸福的泪!

  三年后的今天,我早已回到城市,完成学业,走上了工作岗位。但我仍然和其中的一些孩子保持着联系,点滴却又未曾间断的关注着他们。我知道,在未来,我将会遇到各种人、各样事,但在我心里,仍会永远给这群彝家孩子留一点空间,为他们的单纯与质朴,也为我不曾逝去的青春。 责任编辑:梅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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