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财经]吴晓球:须建立市场主导、风险分层的金融监管体系
11月27日,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吴晓球在“中国经济与国际合作年会暨新‘巴山轮’会议”上表示,建议建立市场主导的金融体系,建立一个风险分层的监管体系,而且要把金融市场和金融体系分开对待,确保金融体系的稳定。
吴晓球表示,在改革开放初期,为了大幅度的摆脱贫困,政府介入经济运行是必要的,但当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政府如何有效地、有序地退出竞争性领域,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吴晓球表示,中国的金融监管架构已经运行了近二十年,而金融体系、金融结构,以及金融风险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预示着我们必须要推进改革”。从金融风险的角度来看,一般有两类风险,一类是透明度风险,可以通过提高透明度来完成监管。另一类风险来自于资本,因此要对各类资本展开监管。
对于“建立大一统的央行监管模式,即由央行主管,在其他地方设立分支机构”的主张,吴晓球认为缺乏逻辑,会对金融发展带来负面作用,因为其没考虑到风险是分层的。吴晓球建议,必须建立一个风险分层的监管体系,而且要把金融市场和金融体系分开对待,确保金融体系的稳定。他认为,央行最重要的职责是保证金融体系的稳定,与此同时,要完善金融市场的监管。
以下为吴晓球演讲全文:
尊敬的项部长、楼部长,各位来宾,非常荣幸在2016年的新“巴山轮”会议上做一个发言。我们发改委的国际合作中心做了一项很好的工作,曹文炼主任也是人民大学的校友,他主要是把八十年代中前期的“巴山轮”会议的模式、形式和精神传承下来,同时他还把莫干山会议,那个更是中青年的,这个会议也承接下来了。实际上中国现在更加需要解放思想,更加需要改革的精神,更加需要开放的视角,也更加需要发展的包容。
改革开放38年来,中国经济社会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创造了人民社会的奇迹。因为中国在38年前是一个贫穷、落后、封闭,经济上没有效率的国家。现在中国应该是正在走向开放,我们改革的力度也很大,我们应该说基本实现了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我们已经成为一个或者正在成为一个现代化的国家。但是到了现在,我们碰到的问题实际上比“巴山轮”时期所碰到的问题更复杂、更困难,更需要智慧,也更需要勇气。
虽然这些年我们经济发展的速度很快,但是也可以看得到,这可能也是我们一个特点,就是政府对经济的干预还是比较多的。我个人认为,在改革开放初期,为了要大幅度地摆脱当时的状况,政府介入很多的事情是必要的。所以这也是中国的一个经验。当然在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政府如何有效地、有序地退出一些竞争性的领域,的确是我们必须解决的。
所以十八届三中全会的决议是非常好的一个决议,做了一个高度的概括,对市场和政府在资源配置中的地位和影响,做了一个最准确的概括。当然现在因为我们一方面发展速度很快,但是另一方面的确我们遗留的问题也多。一般是市场的力量大,可能中间有一些曲折,可能会有一些慢,但是它遗留的问题少。政府如果介入得很深,它的速度可能快一些,但是它留下的困难会有很多。
比如我们现在面临结构性的改革,也就是我们说的供给侧改革,实际上就是这个问题,把我们这些年来政府介入太多所遗留下来的问题,进行一个存量的改革,结构性的改革,也就是供给侧的改革。这个当然是我们目前现阶段中国面临的最大改革,也是最难的改革。因为存量它涉及到人民利益的调整,而且获利人群越来越多,一旦涉及到他的利益,会遇到巨大的阻力。中国之所以有那么快的改革,是因为中国绝大多数人都向往改革。
第二,我们也思考未来经济增长、经济增量的优化配置的机制。第一是解决存量的结构调整,第二我们不能再犯过去的错误。这就是说我们必须建立一个优化的、市场主导的存量增长机制。当然这里面有几个因素很重要,其中我认为税收和金融的改革会变得特别地重要。税收这个项目,楼部长他们是这方面的领导,而且他们有很深入的体会,我就不在这里赘述了。但是金融改革也是非常重要的,中国金融面临一个深度的改革,我们的金融体系没有进行细致的变革,整体的理念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也就是说中国需要一个什么样的金融体系,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里,我们要追求一个什么样的金融体系?应该说并不是十分清晰。所以这个也影响到我们各种金融改革的措施和政策的出台,我们有很多东西是相互制衡、相互矛盾的,有些是有利于金融市场改革国际化的进程,有的可能制约了它;有的是推动金融的创新,有的是扼杀金融的创新,这个东西很矛盾。这个矛盾里面反映出我们对这个目标不清晰。我们现在面临这两种重要的改革。
当然今天的会议主题是2017年的经济展望,2016年可以说我们达到预期的目标,大多数机构都认为中国经济在2016年应该可以达到6.7%的预期目标。虽然很多人说我们怎么每个季度都是6.7%,对这个数字有质疑,怎么一点波动都没有,但我还是相信我们的统计数据,我们也理应相信。6.7%还是一个很好的目标,同时我们的CPI还是2%,这是公认的。这样一个组合数据实际上是很好的,没有理由怀疑中国经济有多么糟糕、多么悲观。当然,我们经济下行的压力还是比较大,但是企稳的迹象比下行的压力应该要更明显。
2017年我个人认为,还是沿袭着这几年我们探底的趋势,一般都认为2017年可能是6.5%,而且6.5%还是很难的,有可能会低于6.5%,CPI大概也是2%。为什么说经济不会出现那么大的问题?因为很多指标表明了,比如我们的动力煤现在需求有所旺盛,我们粗钢的产量现在由负转正了。这些都看出来经济在寻找底部的迹象,我认为还是比较明确的。同时消费需求在2017年的经济增长的拉动力,比2016年可能要大一点。整个外部对中国经济的拉动应该还是跟2016年差不多,处在一个正负零的阶段。人民大学每个季度都有一个研究报告,我也认可这样的一个结论。这是我说的2017年一个经济的展望。
第三简单说一下我们金融的改革。中国的金融现在处在一个向深度改革的前沿,我们正在寻找一种突破点和一种方向感。刚才听了项部长和楼部长,还有高坚行长的发言,我还是受到很多的启发。中国金融我今天不谈它的模式,我是主张中国一定要建立一个市场主导性的金融体系,也就是资源配置要逐步往市场中配置。这就涉及到金融脱媒的趋势,也就是整个金融市场在整个金融活动中要占据主导地位,我们要求脱媒。从监管来看,中国的金融监管架构应该有近二十年了,而且中国的金融体系和金融结构,以及金融风险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这个变化事实上预示着我们必须要推进改革,其中最重要的是金融结构发生了变化。我们现在的金融资产口径不一样,一般情况下在300万亿左右,银行体系的资产200万亿,债券市场大概是50万亿,股票市场大概40万亿,差不多总的是300万亿。我们过去应该没达到这个比例,我们未来应该说来自于证券化资产的比重会逐步地上升,这一点是确信无疑的。
从金融风险的角度来看,一般有两类风险,一类叫透明度风险,就是所有的金融产品、金融资产它都是通过透明度来完成它的监管,它的风险来自于透明度,这个主要是证券化资产,特别是权益类的证券化资产。至于债券类的,它既有透明度,它也有信用履约能力的。这是一种监管的思路。第二是资本监管,所有的风险来自于你的资本,可不可以管理好风险,以及对冲好风险。所以银监会对商业银行的监管,以及对各类金融机构的监管都是以各类资本监管展开的,我们所有的监管准则都从这里延伸开来。
我们过去中国的金融更多来自于资本监管,因为它创新能力和证券化创新比重是比较低的,就是商业银行在整个资源配置中占据主导地位。所以从这个意义上,它结构发生了变化,这就要适度调整我们整个监管的体制和监管的结构。这里面涉及到我们上半年讨论的一个主题,今年上半年主要讨论中国金融监管朝着什么方向发展?这是基于2015年的股灾我们引发的思考,其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是要建立一个大一统的央行模式,由央行主管,在其他地方分设。我今天看来这个主张缺乏逻辑,而且我认为会对未来的金融带来很大的负面作用,因为它没考虑到风险是分层的。
我们必须建立一个风险分层,同时要把金融市场监管,金融市场和金融体系分开。金融市场是为金融体系设计种种的指标,这样能够确保金融体系的稳定,至少金融体系不会有太多的冲击,把这两者分离。所以央行最重要的职责是要保证金融体系的稳定,因为它有能力注入流动性,而且它也可以有一系列现代体系的制度,包括央行现在开始制定宏观审慎监管的框架等等。与此同时,要完善我们金融市场的监管,就是金融的监管,包括对商业银行的监管,包括对市场的监管,这里面要分开来。
现在的问题是这些监管部门他们之间是有缝隙的,有巨大的缝隙,金融创新就是在这个缝隙里面创新。当然银监会它适合于资本监管,它的表外那一块应该说还是没有纳入监管视野。表外这一块它实际上是透明度监管,可是你让证监会监管,它又破坏了规则,所以监管的架构这一部分要进行统筹安排,可能把他们合在一起更好,在底下按照准入监管、行为监管和风险监管那些准则设立一个具体的监管主体。这样一来,可能中国金融监管既有利于推动中国金融发展,又有利于中国金融体系的稳定和安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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