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况味

17.11.2015  18:04
  总感觉延庆的初秋来得要更早些。

  初秋的清凉不知何时已经在夜色的掩盖下,悄悄地爬过窗台,钻进卧室。深夜迷迷瞪瞪地找寻被褥,还以为空调开大了。闭着眼关闭开关后,就清爽地睡到天亮,再也没有了汗浸睡衣的困扰。

  遥看街边的树冠,已经有了泛黄的光晕。总感觉不知道哪天清晨醒来,杨柳就会脱下绿色的裙装,换上黄色的风衣。行走至树下,一阵风袭来,已经变黄的树叶纷纷落下。抬起头才发现,在茂密的绿叶的遮掩下,有些叶子已经黄透了,初秋真的到了。

  秋天的萧瑟,秋天的肃杀,总会让人有凄凄惨惨戚戚之感。在浩如烟海的诗句中,落叶、枯荷、秋风等等,都被贴上了悲伤、凄婉、落寞的标签。到了今日,似乎一想到秋天,那些枯藤老树昏鸦的意象总会不自觉地浮现在脑海里。在“一层秋雨一层寒”的渲染下,或许是加衣的速度让身体和心理率先做出了诚实的反应,或许是没有风扇呼呼声的孤寂秋夜让凉风冷月都变得更加寂寞,总之,无论是表面的冷还是内心的冷,都让秋天的况味变得阑珊寥落。

  “”一字,道尽了古人的辛酸苦辣,这或许是因为秋天草原的铁骑正整装待发,引发新一轮的家国悲;或许是因为《易经》命定的肃杀季节,让人对冬日的温酒待雪少了几分期待;或许是因为鲜衣怒马的少年,被迫踏上了四海为家的漂泊;或许是因为繁星疏朗的夜里,无法入眠的宫女格外的思念宫外的日子……但是,不是所有的诗人都厌弃秋天,暑来秋往毕竟是生命不息的常态。总会有那么一些才子,记得渐长的年轮刻录的是千帆尽万木春的故事,记得潮湿的秋雨从来都只会增加花的艳果的香,记得清凉的月夜才是佳人邂逅家人团聚时剪窗烛话婵娟的美好时光。

  客观上,总觉得在秋天,更应喜欢“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的豪爽豁达,更应喜欢“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阅尽沧桑,更应喜欢“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浩然之气,更应喜欢“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悠然自得,更应喜欢“炎炎暑退茅斋静,阶下丛莎有露光”的闲情雅致,更应喜欢“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敞亮情怀,更应喜欢“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博大胸襟。

  而这其中,初秋总会更让人接受些。因为此时,夏天浓墨重彩的深绿也只是稍稍变淡而已;此时,万千的花朵依然高歌生命的礼赞;此时,世人还憧憬着金黄灿烂的收获。消去了暑热,散去了闷气,天更蓝,水更清。仿佛擦亮了的眼镜,眼前的一切色彩都变得那么清澈明亮。不觉间想起林语堂的那句话:“大概我所爱的不是晚秋,是初秋,那时暄气初消,月正圆,蟹正肥,桂花皎洁,也未陷入凛冽萧瑟气态,这是最值得赏乐的,那时的温和,如我烟上的红灰,只是一股熏熟的温香罢了。

  “燕飞蝉寒秋叶黄,雀叫枣红荷叶清。碧云蓝天气色浓,转身回头又风景。”初秋紧接着夏末,一时间无法察觉季节的变迁。这时候,满眼里都还是晴朗的景色,只有细心的艺术家才在枝梢草间感受到秋的来临。在画家眼里,初秋的徐徐到来是携着一片蔚蓝的做南飞准备的燕子,新泥不再堆砌的燕窝迎着夹风的秋雨慢慢销蚀;在作家眼里,初秋的款款而来是含着缭绕山岚企图催黄草叶的凉风,裹着早熟的槐叶在气流中翻转打滚;在音乐家眼里,初秋的盈盈到来是岑寂了蝉鸣蛙声的轻敲万家窗户的夜雨,在青瓦、石板和玻璃上奏响了欢乐的交响乐;而在诗人眼里,初秋的悄然而至是怀抱温热阳光的霸气怒放的秋菊,狂浪吟诵着“我花开后百花杀”的不羁。然而,多数人在大多时候都注定只是一个匆匆过客,我们总是急于追求霜叶变色的那天,急于追求瓜熟蒂落的那天,却忘记了苏格拉底的箴言:“旅途处处有美景”。

  “草满池塘水满陂,山衔落日浸寒漪。牧童归去横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日历一页页翻过,秋水一天天涨起。粗心的路人只是感叹着雨的大小,却忘记清晨和傍晚的寒气已经多次提醒:秋已初到。从山间缓缓坠落的红日,滞留而下的不再是闷热的暑气,而是色彩绚丽的晚霞。散布于湖边的小道,蛙声已然小了,肥美的鱼儿跳跃湖面的声音渐渐增大。啃了一夏天新芽的小羊已成为大羊,熟练着大量路边老成的青草,企图撕扯出地下的美味草根。鞭声早已消退在流逝的风里,青涩的胡哨声而今已有了沧桑的岁月感。那些轻微的痕迹,或许在眼波里漾起阵阵涟漪,或许就埋藏在视线的死角处,一不留心就被不经意地抹掉。初秋淡淡地失落:我哒哒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初秋已经到了,涂满秋日色彩的况味已漫山遍野。“中隐冷宫闲况味”,闲,是抱着琵琶寻旧曲儿的那字的悠闲,是敲着旗子看着灯花残落的寒客的清闲。闲况味,是“人闲桂花落”的悠悠意韵。在葡萄架下的余光中,闲坐在躺椅上,在吱吱悠悠的摇晃中,静赏桂花瓣翩跹飞舞在袅袅的茶香中,初的况味就停留在眯起眼睛的睫毛上…… 责任编辑:梅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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