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美丽片段

27.11.2015  16:05
  一年又一年,北方的冬天总是寒冷而凛冽,像一幅硕大的铅笔画,再美的景致也脱不掉灰黄的底子。苍白困倦的太阳时而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茫然地俯视着行人匆忙的脚步,路边的白杨紧紧抓住树梢几片干枯的叶子,像个醉汉在北风中摇晃,打着苍凉的手势……

  然而,当我们放慢脚步,把生活的镜头再次摇回去,细细品味,就会发现这铅灰色的肃杀中还隐约可见一抹嫣红葱绿,像不经意的美,藏在其中。我看到了!就是那瞬间的一闪光,一颗滚落的珍珠,弹起又溜走,我拨开白色的雾啊,去找寻,在阴霾散处、在蔚蓝的午后,收集几束透亮的阳光做金线,把它们串成美丽的珠链,来装饰这个冬天。

  曾经,在一个阴冷的清晨,我看见爱情的快乐云霞飘过。那是一个没有风也没有阳光的早上,整个天空灰蒙蒙,像个大锅盖扣下来,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公交站旁,人们翘首等待着进站的车,都有些许疲倦。车来了,忽听到身边一对情侣的对话,男孩说,路上慢点,到了告诉我,女孩说,好的,便随着排队的人们上了车。两个人都是二十来岁的模样,穿着打扮并不起眼,如果不是近在身边,我也许根本不会注意到。只见那男孩望着女孩的背影,忽然在间隔三四个人之后麻利得转身也跳上了车,我不禁疑惑,不是刚刚道别过了吗?透过车窗,只见男孩径直走到女孩身旁,装作偶然遇到似的,调皮得打招呼,女孩惊讶得望着他,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公交车缓缓开走了,但仍能看到两个人一直在开心地笑着,像两只快乐小鸟,年轻的脸庞穿透阴霾照亮了这个匆忙的早晨。这是生命清晨的陶醉,曾经的美妙岁月,无论你是谁,总会记得吧!此时他们就是快乐本身,被爱情嫣红的云霞笼罩着,也给身边的人们带来了光亮。

  曾经,在一个明媚的午后,我见过一份相互偎依的温情,就像那天最好的阳光。那是在一个咖啡店里,人很少,太阳从大玻璃窗照进来,有种不真实的暖意。窗外几棵青黄稀疏的松柏舒展开枝桠,似乎也在享受这久违的阳光。这时进门铃铛响了,一个男人推门而入,三十多岁的模样,身材异常高大,但他推门进来的动作却非常迟缓,再一看,从门后又冒出一个小脑袋,原来是跟着一个很小的孩子。孩子穿的像个小包裹,紧紧拉着大人的手,笨拙地挪了进来,男人把孩子领到餐桌前,脱掉大衣,除去帽子、围巾,这才看出是个小姑娘,也就两岁多点儿,粉嘟嘟的脸蛋,扎着两只小辫子,身上一件粉色毛衣裙,脚蹬小靴子,和爸爸站在一起,一大一小,很不成比例,反而更显得幼小可爱。男人给孩子点了餐,一勺勺喂饭,照顾很是周到。临走的时候,男人帮孩子一层层穿上罩衣、棉衣,戴上帽子、围巾,接着又蹲下去,不知在给小女孩戴什么,好长时间都没有站起身来。我从他们身边走过,不禁好奇地低头去看,只见这位爸爸正在往孩子手上戴一只手套。孩子的手太小了,肉乎乎的小指头又小又短,手套是五个指头的那种露指手套,男人就这样蹲着把孩子的小手指从手套眼儿里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掏出来,动作非常轻柔,小女孩低着胖嘟嘟的脸儿,鼓着小嘴,开心地看着,父女俩就这样持续了好久。终于把两只手套都戴好了,男人举起孩子的小手看了看,确定小指头都伸了出来,这才满意地笑了,一把扛起孩子,推门走了出去。我望着他们的背影,爸爸用臂膀紧紧抱着孩子,孩子的小脑袋偎依在爸爸的肩头,一时竟不知谁是谁的安慰了,就这样父女俩一直走进冬天的阳光里,渐行渐远……

  曾经,在公交车上,一幕深冬夜晚的美景偶然映入我的眼帘,从此便印在心上,时常忆起。那是在新年前的一个傍晚,虽然才六点多钟,天却已经黑透了。由于车厢里人很少,公交师傅把灯都关了,除了上下车以外,车内一片黑暗和静默,唯有路边的灯照进来,在车厢里留下明暗交替的光影变幻,有种说不出的静谧。经过一座高架桥时,我忽然看到巨大的车窗像一面镜子映出桥下对面车流的影子,一排排的车灯组成一串流动的金红色长龙,霓虹闪烁,像跳跃的音符,又仿佛落日熔金后洒下的金屑,弯弯曲曲似要流入滚烫的熔炉。而彼时车窗外正是一轮冉冉升起的明月,那是冬天里才会有的月亮,在幽蓝寥廓的天幕上熠熠发光,显得那么宁静皎洁,两番景象就这样交相辉映,一时竟也分不出谁是谁的底色,宛如在迷梦中看西洋镜一般。镜子的衬底,是流动的人世繁华,斑斑驳驳,似绣着蕾丝花纹的金色锦缎,而镜面的映像却是深蓝色的天空里一轮又大又亮的月。喧嚣与宁静、绚烂与朴素,蓦地在车窗上呈现出来,恰如电影上的叠印一般,交织变幻,构成一幅人间天上相连的画面。尤其是那月亮恰好置于车流顶端的一霎那顷,仿佛金色的车流正在缓缓向上飞升,驶入夜空,直驶向那一片银白的月光里去了。这不由让我想起川端笔下那个大地赫然莹白的雪夜,岛村在火车上看到邻座姑娘映在车窗上的星眸一点,叠映着窗外薄暮十分的寒山灯火,美的无法形容。

  冬天的寒冷,像一首喑哑萧瑟的曲子,虽有万物凋敝的苍凉之感,但翻来覆去的吟唱,听者也难免动了情。更何况,在这冬天里,那些美丽的生活片段就像盛开在脚边多彩的花瓣,足以牵引着我们走完这漫长的一季。所以请慢一点啊,去捕捉那闪光的瞬间吧,即便只看到波光一闪,或许正是春天顽皮的眼神,即使只听到轻风吹过耳畔,或许已经带来了青草的气息……当心中有一个温暖如春的地方,脚步也会随之从容,凛冽的寒风中反而能品出一番遒劲挺拔的力量。听!和着冬天里那忧伤的调调儿,是谁清越的歌声忽然响起,直穿上云霄:“当我还在摇篮中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个地方,在那彩虹的彼端,有青鸟在飞翔,那云端之上,是你可以找到我的地方,我许愿,会在那里醒来,高高的彩虹之上,没有烦恼忧伤……” 责任编辑:梅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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