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员1年半侵占2亿余元

　　本报讯（记者 高健 通讯员 张蕾）张某只是一家国际信托公司的债券交易员，却凭借娴熟的业务能力，以该公司为交易平台，先后通过162笔现券买卖——涉及48支债券、42家债券交易机构，向自己实际控制的丙类户输送利益达2.07亿余元。最终，法院认定张某构成职务侵占罪，判处其有期徒刑13年。昨天，西城检察院全面揭秘了这起全国最大银行间债市腐败案。

　　在就职信托公司之前，张某已经为今后的犯罪埋下了伏笔。2008年年底，他用朋友的身份信息注册了一家商务咨询公司。这家公司根本没有办公地址，张某以每月300元的费用委托一家会计公司做账。随后，张某以公司的名义与一家可以代理公司、企业进行债券买卖的农村商业银行签订了协议，由此取得了银行间债券市场交易丙类户资格。

　　据办案检察官佟晓琳介绍，银行间债券市场结算成员分为甲、乙、丙三类，甲类为商业银行，乙类为信用社、基金、保险和非银行金融机构，丙类户为非金融机构法人。甲、乙类户可以直接在银行间债券市场交易结算，而丙类户只能通过甲类户代理结算和交易。根据银行间债券市场的行业规则，债券交易员不能私自设立丙类账户，更不能委托甲类账户与其所任职的公司进行交易。而熟知规则的张某根本不顾及这些。

　　一切就绪后，转过年3月，张某到信托公司收益部工作，专门负责债券交易。张某利用工作便利所掌握的债券资源及需求信息，以及其他金融机构对于信托公司资质和资金实力的信赖，开展撮合交易，从中挣取差价。

　　“从4月开始，张某源源不断地把本属于信托公司的利润输送到其控制的丙类户。”佟晓琳说，闭环交易是张某犯罪的主要手段，即张某安排信托公司以相对低的价格购入一支债券或者将通过“代持”价格已经上涨的债券，在明知可以卖到较高价格的情况下，不直接投入市场，而是将债券卖给自己控制的丙类户，然后安排信托公司以高价买回，再投放市场或者继续通过“代持”养券。

　　举例说，信托公司先以100.5727元的净价把某债券卖给丙类户的代理行农村商业银行；代理行再以100.6858元的净价卖给张某的丙类户，0.1131元的差价是代理行的手续费；第三步是丙类户再卖给自己的代理行，这时价格就出现了较大变化，一下高出2.0367元，这就是输送到丙类户的利润；第四步代理行再以102.8356的价格卖给张某联系好的第三方交易机构，比上一环节多了0.1131元，这是代理行的手续费；最后一步就是信托公司从代理行以102.8376元的价格收回。这样，通过75笔闭环交易，张某向自己的丙类户输送了1.1亿余元。

　　除了闭环交易外，张某还有两种债券交易方式“汲取”信托公司的利润：一种是安排信托公司将其持有的债券以明显较低的价格卖给张某的丙类户，丙类户再以市场价抛向市场；一种是张某的丙类户购入一支债券后，张某安排信托公司以明显较高的价格买入。

　　就这样，从券种选择、询价、联系过券机构和交易对手，再到交易时间、价格、交易类型、结算方式、内部审批及在债券交易系统生成成交单等，均由张某根据自己的专业经验和业内资源独自判断、设计后进行操作。

　　直到“债市风暴”，国家审计部门才查出了这个吞下巨额利润的“小人物”。

　　2012年12月15日上午6时，张某在首都机场欲出境飞往香港时，被边防检查总站民警抓获。

　　案发后，检察机关核查张某财产，发现其先后在北京及哈尔滨购置了6套豪宅，甚至有西山别墅，花费近5000万元；购买包括路虎、保时捷在内的四辆豪车，花费500余万元；成立传媒公司花费1000万元；给前女友分手费400余万元……此外，检察机关还冻结了张某名下的多家银行账户存款共计1亿余元。

　　当张某的家人获悉案情后非常吃惊。“我们家不富裕，兄弟姐妹好几个。”张某的哥哥说，一家人省吃俭用供这个弟弟上大学。“我们只知道他在几个民营公司干过，以为他也挺困难的。”张某哥哥说，多年前，张某曾向自己借过几万元钱，一直以缺钱为由没有归还，没想到他过着这么奢靡的生活。

　　审讯故事

　　检察官“自学成才”单挑“金融专家”

　　出生于1974年的张某已届不惑之年。自2000年开始，他就从事证券相关业务，可谓是资深专家。

　　刚到案的时候，也许是出于惊慌，也许是希望得到从轻处理，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某渐渐翻供。

　　“我和信托公司是承包关系，而且我的丙类户是独立的，所以和信托公司交易也是合法的！而且，‘代持’几乎是我们这个领域的普遍现象，国家也没有法律禁止，我这么做为什么就是犯罪？”对于佟晓琳检察官的每次发问，张某都会抛出大量经济“术语”回应，这让没有什么金融学知识的佟晓琳感到十分棘手。“最初看口供和笔录时，一头雾水，很难勾勒出犯罪模式。”

　　好在从检九年，办理过数百起案件的佟晓琳是位“学习型人才”，《最新债券投资实用读本》成了她的“备战指南”，各种“术语”解释都记在了佟晓琳的脑子里，对于金融交易的各个流程也有了基础认知。

　　但仅凭书本知识，佟晓琳依然不是从业多年的张某的对手。佟晓琳走访了中央国债登记结算有限责任公司，向央行金融市场司债券交易管理处以及多位业内人士请教更为细节化、专业化的问题，例如债券估值的意义、债券交易的类型、结算方式、债券交易价格异常性的认定等。

　　经过1个多月的“修行”，佟晓琳手绘出此案三种犯罪方式的“债券交易流程图”，让专业经济人士都啧啧称赞：“我们都没有整理出过这么显而易懂的示意图。”

　　在随后和张某的交锋中，佟晓琳迎头赶上，并逐渐占据了上风。

　　当张某继续坚持和信托公司是承包关系的时候，佟晓琳拿出了劳动合同和工资条。“你和公司签的可不是承包合同。再看这工资条，有底薪，有绩效工资，还有三险一金，明显是工资收入，说明你是公司的员工。”

　　张某又想把问题绕到自己的专业上来，“丙类户和信托公司交易是合法的，在这个链条中，还有其他经济主体参与，难道他们也是违法的？”

　　佟晓琳沉着应对：“丙类户的确可以和其他金融机构有业务往来，但你的身份不允许。你既是丙类户的操作者，也是信托公司的债券交易员，一手托两家，买卖价格和交易环节全由你一人说了算，即使中间有其他金融机构参与，也是你联系和安排的，摆脱不了你对价格的控制。简单点说，你这是人为控制交易，根本不是正常的市场交易行为。”

　　虽然到了法庭时，张某还是百般辩解，但佟晓琳提供的证据和相关分析赢得了法官的认可。法院最终判定张某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