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占应急车道 怎么都改不了

刚刚过去的国庆长假，由高速路应急车道被占而引发的悲剧再次上演：

　　长假首日，浙江甬台温高速发生车祸，由于应急车道被占，高速交警用了十多分钟，才把“生命通道”打开，然而伤者已经死亡。

　　四天后，福建龙岩，一辆载着高危孕妇就医的小轿车在厦蓉高速上遭遇堵车，应急车道也被占用。尽管增援交警将应急车道上的车辆清空，鸣笛开道，但胎儿没有保住，孕妇也住进了高危病房。

　　同样的场面也出现在今年的春节长假，2月20日，云南一名1岁零3个月的男童遭遇车祸，在赶往医院救治的途中，应急车道被堵，救护车被堵在路上一个多小时，送到医院后，孩子被宣布脑死亡。23日，四川雅西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运送伤员的救护车被堵在路上，医生们多次喊话，恳请沿途车辆让出应急车道。

　　尽管有警方严查、交规重罚、媒体呼吁，司机们为什么在处罚和公德的双重压力下，仍然明知故犯呢？

　　同情受害者，但我不会改

　　现状

　　来自公安部交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6日下午，据不完全统计，全国共查处高速公路占用应急车道违法行为6万余起，其中违法占用应急车道行驶5.3万余起，违法占用应急车道停车7000余起。这一数据几乎和去年持平，2014年国庆长假，全国共查处占用应急车道行为6.9万起。

　　而能被交警部门处罚的，只是同类违法中的一部分。整个国庆长假，甘肃省公安厅交警总队高速公路支队的王堃始终在一线忙碌，仅1日下午，他便拍到35辆车占用应急车道，这些车辆也一律被记6分。“如果要处罚，我们就要取证，这是个很不好解决的问题，运动时是不好取证的。除非道路被堵死，他们没处躲，我们步行过去。”

　　在采访中，几乎所有车主都坦言自己曾经占用过应急车道，不仅如此，不少司机都觉得自己“占”道占得心安理得。

　　我不会改，除非“伸手必被捉”

　　家在青岛的刘洋（化名）每年回老家都是自驾，自诩跑北京到青岛的高速比市内道路都熟悉。他毫不讳言自己就是经常占用应急车道的“坏司机”——一遇到堵车或者被大车堵住无法从正常车道超车的时候，他都会转到应急车道上去。

　　“老司机哪个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从来不走应急车道？只有新手开肉车怕并不进去才不敢走呢。”说到这个，刘洋虽还不至于洋洋自得，但一点不觉得惭愧。在他看来，这么多人走应急车道，该惭愧的是高速公路相关管理方，而不是司机，“趋利避害是人之天性，你在设计的时候就要考虑进去，别总要求我们是圣人。”

　　刘洋总结，他占用应急车道最多的情况就是碰到堵车的时候，“每次回家都是带着孩子，车停下来，孩子容易哭闹。我就会从应急车道尽量往前挤。有时候，确实会比其他车快上一点时间，我觉得挺值的。”

　　对于最近发生的应急车道被占后引发的严重后果，刘洋很同情受害者，也觉得会对自己有影响，但还不会让他真正做出改变。“想到这两件事，如果我自己没有急事，我最近一个月就不走应急车道了。但半年后我可能就又故态复萌。”

　　如果想要司机都能不走应急车道，刘洋认为必须得有“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的处罚力度。“也不用天价罚款，只要说每次我一走就被罚，每次两百，如果长期占用，那么按公里数算，两百乘以公里数，那我就彻底不敢占用了。”说完，刘洋还反问记者：“罚走应急车道的，那罚不罚低于最低限速的？”

　　我不会改，反正大家都不遵守

　　开车走应急车道，占用左转道直行，不打灯突然并线……开车七八年，李鹤飞（化名）在朋友眼中，显然是个“车品差”的人。就在这个长假，李鹤飞仍是我行我素，每逢堵车，他都会拐上应急车道，能走一段，“就走上一段，高速当然也不例外”。

　　“我不以此为傲，但至少现在我不会改。”李鹤飞承认，若不是在网上“买了几分”，今年交通违章扣分早已超过12分，罚金也交了上千。在他看来，开车违章的行为并不能算“素质低”，而是目前交通环境下的一种“囚徒困境”。

　　“交通规则是大多数人都遵守才有意义的。拿应急车道来说，现状就是很多人都走，应不了急。那你反过来想，既然大家约定俗成都走，那不是就增加通行能力了吗？”

　　对于管理部门严查占用应急车道的部署，李鹤飞也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是弄错了管理的时间，“平时没人管，让大家养成了走应急车道的习惯。现在大家都堵在高速上，憋得人都当街尿尿了，你又说要严查，这算什么？”

　　“这事就跟红灯过马路一样，大家都遵守规则，交通效率是会提高，但现状就是大家都不遵守。那遵守的人值得尊敬，我愿意受罚来享受违章带来的益处，也没什么错。”李鹤飞坦言，比起“套牌、无牌车”，他的行为“不值一提”。

　　就在10月6日，李鹤飞在进京时，还在高速中跟着清障车走了近一公里的应急车道，按照他的计算，这一公里省去了至少三十分钟，“你可以跟我说如果大家都不走（应急车道），清障车早点到，大家都能省四十分钟，但你那只能是‘如果’。”

　　我不会改，只想躲开电子眼

　　郭红杰曾经在半个月里因为走应急车道被拍而被罚1200元，如果不是她偶然上网查违章，这个数字还会增加，“我每次下班回来都从石景山路那个出口出来，出口之前有一段下坡连着上坡的路，也就三百多米，每次都特别堵，我想着自己很快出去了，就借用一段，那段路之前也没有电子眼，没想到后来安上了，结果我就被连着拍了6次。”

　　对于这个结果，郭红杰觉得肉疼，而她老公的点评是“看把你笨的，开车的时候不看看有没有电子眼，要眼干啥。”

　　郭红杰并没有因为这次经历而从此不走应急车道，只是更加谨慎了，“就算是熟悉的道路，也仔细看看有没有监控，有的话，就不走了。”

　　郭红杰说她走应急车道都是“随大流”，如果都没有人走，她也就不敢去当“出头鸟”。

　　在占用应急车道已然司空见惯的情况下，坚持排队的人反而成了异类。司机老周因为不愿意加塞，每次都被媳妇埋怨，只好“被迫”违章：“最糟心的是，人家第一确实快，第二还没人罚，这种双重的不公平让人心里特别不舒服。”

　　主笔 张棻 周明杰 宗媛媛 吴楠

　　插图 宋溪

　　交警说

　　将驾驶道德和

　　个人信用记录

　　联系起来

　　坦言自己占用过应急车道的司机比比皆是，但被处罚过的却不多。为什么同是违章，相比酒驾、超速，占用应急车道的司机却不那么容易被处罚呢？一位山东高速交警给出了自己的分析——

　　占用应急车道罚200元扣6分，不可谓不重，但为什么屡禁不止？除了驾驶员的从众心理和缺乏底线意识等主观原因之外，我认为客观原因主要有四点：

　　监控设备不给力。高清摄像头还没有完全更换，有一部分是标清探头。看全景好使，拉近景就看不清车号了。高清摄像头没有全线覆盖，抓拍范围有限。

　　机动车异地违法的信息告知和传递不足。高速公路通行的车辆过境车居多，违法拍照后，由于异地车辆信息库有的省市没有全国共享，无法像市区违法后直接短信通知当事人，当事人会以为这次占应急车道没有被拍到，所以在后面的旅途中依然如故。

　　处罚的证据性不够。违法行为的取证，目前还是以照片的形式，而照片固定的图像就是静止的情况了。停车和行车，从照片上无法分辨；交通拥堵和非紧急情况，如果照片取景不合适的话，单看车道，也无法展现是否堵车。因此当照片的证据性不足的时候，就不能作为处罚的依据。虽然有扣分罚款的处罚，但震慑性就减弱了很多。

　　警力不足。违法占道的人工取证处罚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拍照，收证，到高速下一个出口开罚单，驾驶员来领单子领证。有的驾驶员不认路，找不到下口，连驾驶证也领不到了，影响后面的出行，或者大量驾驶员都停到高速下口等待处罚，造成新的堵路。另一种是拍照，回去录入。驾驶员看到我们拿出相机，开始纷纷切回行车道，切来切去，切出新的事故了，或者围住交警讲情，不让交警走，甚至很多驾驶员骂交警，不让交警拍照。

　　以上这两种方式，都很浪费时间，牵扯警力和精力。一个大队二十人左右，单程辖区五十公里（上下行车道就是一百公里左右），就算全员上路，五公里才能有一个警察。面对节假日期间的大量事故，所有警察的精力都在调解事故中，几乎没有多余的警力和精力去现场的路上腾出时间拍照、收证、处罚。

　　我个人希望国家能进一步完善法律法规，将驾驶道德，遵守法律的记录和个人信用记录联系起来，交通违法记录会影响到正常生活。一般情况下的占用应急车道可以按正常法律来处罚，如果引发了严重后果，如影响抢救，那么就按犯罪的条款加重处罚。

　　毕华军（山东高速交警总队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