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该被人遗忘的法官
31.03.2015 19:13
本文来源: 法院网
该书附有郭沫若先生撰写的《郁曼陀先生血衣冢志铭》，文中写道：“以先生之风烈，余不仅当铭之于文，且将铭之于心。瞻之在前，没齿不忘也。”“石可磷而不可夺坚，丹可磨而不可夺赤。谁云遽然而物化耶？凝血与山川共碧！”那么，郁曼陀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
学成归国
郁华，字曼陀，浙江富阳人，1884年诞生于贫困的私塾教师家庭。年约20岁考取官费留学日本，先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继而进法政大学专修法律。留日期间，正值辛亥革命前夕，民主思潮广为传播，对曼陀先生影响尤深。曼陀先生负笈后期，官费停止，即以写稿所得充作学费。1910年，曼陀先生毕业后回国，被派在外交部任七品小京官。1911年，曼陀先生与陈碧岑女士结婚。辛亥革命后，曼陀先生任京师审判厅推事。
长兄如父
1913年，曼陀先生再次东渡考察司法，随行者除陈碧岑夫人外，三弟郁达夫亦得先生资助赴日。郁达夫先学习经济，又改学文学，以后成为“五四”以来著名作家。其二弟郁养吾也得力于长兄培育，毕业于北京医专，1930年前后回乡行医，直至1971年逝世。1940年3月，郁达夫在《悼胞兄曼陀》一文中，满怀深情地写道：“长兄曼陀名华，长于我一十二岁，同生肖，自先父弃养后，对我实是兄而又兼父执的长辈。”
法官楷模
曼陀先生于1914年考察日本司法回国后，历任北京大理院推事，兼司法储才馆及朝阳大学等学府教授，沈阳最高法院刑庭庭长。“九•一八”事变前夕，日寇威逼利诱，“另有要职委托”云云。曼陀先生闻讯后，幸得农民协助，化装只身逃回关内。
自1932年至1939年被刺牺牲的七年之间，曼陀先生担任上海江苏高等法院第二分院刑庭庭长，主管英租界刑事诉讼案，并兼任东吴、法政等大学教授（著有《刑法总则》、《判例》等专著）。
“先生持法平而守己刚正……爱国青年之得庇护以存活者甚众”（郭沫若《郁曼陀先生血衣冢志铭》）。1933年，廖承志（国民党元老廖仲恺之子）在沪被捕，南京军法处要求引渡，曼陀先生坚不同意交给特务机构加以迫害；嗣后经宋庆龄、何香凝等愤怒抗议，多方营救，廖承志遂得以释放。
“黄金在前，白刃在后，利诱威胁，谈者色变。君毅然不为所动……”（柳亚子《静远堂诗画集序》）1939年11月23日上午，曼陀先生照常于早饭后去法院，竟在寓所门前遭汉奸特务暗杀逝世。当月27日，上海大美晚报刊登一则新闻：“前晚有具名‘反共义勇团’者，投函本报云：各报馆均鉴：顷致上海各法院法官一函，文曰：……乃近年沪上司法人员，多受共党指使，……上海特二法院刑庭庭长郁华，为其中之尤，却近被人制裁，是其罪有应得，尚盼其他司法人员，以此为诫，幸无玩视……”由此可见，曼陀先生之被刺，纯系敌伪一手炮制的政治暗杀案。
1940年3月24日，上海各界为曼陀先生举行盛大追悼大会。当时，郁达夫“身居海外，当然不能亲往祭奠，所以只能撰一哀挽联语，遥寄春申江上，略表哀思：天壤薄王郎，节见穷时，各有清名闻海内；乾坤扶正气，神伤雨夜，好凭血债索辽东。”（郁达夫《悼胞兄曼陀》）
1952年，上海市政府呈报中央政府批准，追认曼陀先生为革命烈士。
才华横溢
作为法官，曼陀先生刚正不阿，忠于职守；作为文人，曼陀先生又是诗文高手，书画行家。
早年在日本留学时，曼陀先生便曾在报刊陆续发表67首“东京竹枝词”，“清艳绮丽，一时称绝”；又曾参加由清末爱国诗人组成的“南社”，与柳亚子等共同“以文章气节为当世倡导”。曼陀先生擅长丹青，曾与著名画家汤定之、俞越园等组织画会。在上海时，亦曾与鲁迅、田汉、阳翰笙等文化名人交往。鲁迅先生在1932年10月5日的日记中，即有如下记载：“晴。上午同广平携海婴往蓧崎医院诊，付泉八元四角。下午同往大陆新村看屋。买《科学画报丛书》一本，二元。晚达夫、映霞招饮于聚丰园，同席为柳亚子夫妇、达夫之兄嫂、林微音。”（多年之后，陈碧岑作诗《怀鲁迅先生》，诗前小序对此次宴会作了简述。）
1940年，曼陀先生的生前好友，将其诗画作品结集出版。柳亚子先生在其所作《静远堂诗画集序》中写道：“遗诗若干首，画若干幅，其家人及友好为刊行之。督序及余，余维神皋先哲之遗教，士先气节而后文艺，夙矣。……君之诗画，将昭垂于万禩，奚疑哉。”毋庸置疑，曼陀先生在诗画方面的深厚造诣，对胞弟郁达夫之成为著名作家，长女郁风之以当代画家著称，均有着十分深刻的影响。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曼陀先生与陈碧岑结婚后，曼陀先生即辅导妻子学习唐诗。陈碧岑原本天资聪颖，加之苦学不辍，日积月累，学业大进。此后，陈碧岑酷喜吟诵，偶有所感，便赋诗一首。
诗作鉴赏
《郁曼陀陈碧岑诗抄》收录曼陀先生诗作249首，名之曰：《静远堂诗》。“诗才俊逸”，此乃柳亚子先生对曼陀先生诗作的高度评价。下面摘录几首曼陀先生的诗作，以示对曼陀先生的纪念：
万家井灶绿杨烟，
樱笋初开四月天。
十里隅田川上路，
春帆细雨看花船。
（隅田川上有堤长十里，满植樱桃。花时，游人成市，路为之塞。其懦夫弱女惧倾跌者，买舟，堤下溯岸观之。——作者郁曼陀注）
白河船内夜迢迢，
空唱刀环慰寂寥。
忽梦归舟天际去，
万山风叶落如潮。
（昔有游子夜泊白河中，梦还家，欢甚。故俗名睡梦，曰：白河夜船。——作者郁曼陀注）
谁家锦瑟紫檀槽，
花压长檐酒旆高。
深巷珠帘低不卷，
小窗梅雨卖樱糕。
（以樱桃叶裹糕蒸之，曰：樱糕。香味似樱花。四五月间多有市之者。——作者郁曼陀注）
《郁曼陀陈碧岑诗抄》还收录陈碧岑女士的诗作129首，名之曰：《小隐山房诗》。既然本文名为《郁曼陀陈碧岑诗抄》读后感，笔者不妨摘录陈碧岑女士的两首诗作，也算是对曼陀先生的一种告慰。其一：
西涧花初落，
南湖月正明。
孤舟人独宿，
何处玉箫声。——《春夜闻笛》
其二：
雨后添新绿，
春风乱柳旗。
纱窗残日影，
袅袅弄晴丝。——《春晴》
一言以蔽之，不论是作为法官，还是作为诗人、画家，郁曼陀先生都不应该被人遗忘。
注：《郁曼陀陈碧岑诗抄》，郁风编，学林出版社出版，1983年3月初版，1983年3月第1次印刷，定价：8角7分。 责任编辑：梅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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