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绿色时报：像种苹果一样种能源林

　　这个标题我认为很形象，一语中的；你却可能很疑惑。
　　
　　且让我们先听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国家能源非粮生物质原料研发中心的苏淑钗教授在接受《中国绿色时报》记者采访时讲述的，有些沉重，有些无奈，令人警醒。
　　
　　我国从“十五”期间开始，推广林-油一体化，中石油和国家林业局一起组织营造了大量小桐子、黄连木、文冠果等能源林，黄连木如今已发展到82万公顷，文冠果有5万公顷，小桐子在云南、四川连片的就有上百万亩。种了这么大面积的能源林，当时想得非常简单，只要种下林子，油就会“冒出来”。没想到，需要采种子时，派人漫山遍野去找，却采不到种子，百万亩小桐子林实际上几乎没有产量。2012年，根据中美战略合作协议，进行航空生物燃油试飞，需10吨B50生物柴油，花费两年的时间，才收集到所需的5吨小桐子油原料，仅仅一两个小时，就把一两年收获的种子生产的生物柴油飞完了。
　　
　　如此能源林，怎么能支撑起生物质能源的未来？
　　
　　苏淑钗教授说，这件事让人们意识到，这种做法有问题。当时的做法是跟退耕还林、生态修复等结合起来，按荒山绿化造林，成活就合格。不以产量为目标，怎么可能有产量？
　　
　　正如种苹果，如果满眼一片绿油油的林子，却不见红彤彤的苹果，苹果产业还能像现如今这样欣欣向荣吗？原料是生物质能源的根本，没有原料就没有产业。没有高产优质的原料，产品成本下不来，产业就不可能持续发展。像荒山绿化那样发展能源林，改善生态的愿望是好的，发展能源林也确实能改善生态环境，但如果仅仅考虑绿化，作为能源林来说，注定要失败。
　　
　　那么，苹果是怎样种的呢？苏教授说，种苹果一要有好品种，二要有针对培养目标的定向栽培技术。
　　
　　苏教授说，绿化用实生苗造林，一是进入结果期晚，实生苗造林进入结果期前有一个童期，在童期，无论采取什么措施树木也不会结果，必须到性成熟期才会结果。就算进入结果期，也只有树冠外围结果，内膛一直处于童期，不会结果，因此很大一棵树产量却很低。二是实生苗每一株的基因型都不同，优树数量非常有限，一万株能有一株优株就非常幸运了。在日本，4代人的努力才选育出来红富士苹果品种，终止了元帅系苹果统治世界200年的历史。可见，实生苗优株比例之低。三是有的树种属于雌雄异株，种植时雌雄株得按一定比例配置，但种子播下的时候是不知道雌雄的，像黄连木，实生苗雄株占2/3以上。因此，每亩地可以结果的树就更少，平均一亩地产量只有几斤。四是每株树参差不齐，管理难；果实成熟期不一，机械化采收更难。
　　
　　由于第一代生物质能源林按荒山绿化模式营造，产量低，原料成本非常高。苏教授说，从原料到产品整个生命周期计算，亩产如果小于100公斤，能量流是负的，只能“赔钱赚吆喝”，企业赔钱，老百姓也不愿种。在赤峰翁牛特有一片上百亩的文冠果园子，几十年的树龄，盛果期平均亩产不到一斤。文冠果油是非常好的食用油，在唐朝时曾经作为贡品油进贡。这么好的油之所以一直没有发展起来，就是因为产量太低，效益太差，再怎么重视也没用。
　　
　　苏教授深有感触地说，发展能源林一定要扭转观念，将能源林作为经济林，像种果树那样发展。一是采取定向培育的方式，需要果实的，产量越高越好；需要纤维的，也不能像用材树种那样，只有一根粗大的主干，应该萌生众多枝条，使生物量达到最大。根据栽培目标选育良种。二是栽培通过嫁接、扦插、组织培养等技术培育的无性系苗。这样做第一可以使一片林子每一株树的基因型保持相同，保障每一株都是优株；第二由于接穗插穗已经性成熟，避开童期，可以尽早进入结果期；第三，树冠不再有童期范围，每个部位都可以结果，减少无效空间，做到矮化密植，每一株都是小树冠，树冠每一个部位都能照到阳光、都能结果，亩产可大大提高；四是树木整齐一致，果实成熟期一致，便于机械化管理和机械化采收。
　　
　　国家能源非粮生物质原料研发中心副主任贾黎明告诉《中国绿色时报》记者，目前，中心开展的工作主要有两大块，一是良种选育，二是栽培技术。
　　
　　“为了建立种质资源库，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基因库，我们到全国各地搜集优良种源，目前已在内蒙古包头和河北平泉建立了一个北方基地（基因库），在福建建宁建立了一个南方基地，拥有文冠果127个优良无性系、无患子70个优良单株。以前的文献认为，黄连木是雌雄异株树木，优株比较多，但我们在选育中发现了雌雄同株的情况，并培育了雌雄同株黄连木23个无性系，开始繁殖。非常有趣的是，我们在研究中发现，雌雄可以转变，不仅同一株树可能转变，同一枝上的花也可能转变。性别调控是一个大问题，增加雌雄比例，每亩地的雌株增加了，就可以提高亩产。” 苏教授不无骄傲地说，“今后3-5年，我们将有一批品种通过审定，将来单产做到每亩250公斤，一点问题都没有。像无患子优良单株，有的年年单产都在300-400公斤，而优良黄连木仅仅一株的产量就能达到300公斤，文冠果亩产可以达到2500公斤。这样一来，原料成本将大幅降下来。”
　　
　　在自然状况下，一万株树木才能有一株优株，通过品种选育和无性繁殖，可以使“万一”变“百分之百”，解决了高产问题，这在能源林发展中，有着革命性的意义。
　　
　　苏教授说，能源林栽培技术按照果园模式，围绕成花结果来进行，矮化密植、花果调控、整形修剪跟进，通过栽培技术，还可以克服大小年的问题，保证年年丰产。“树木有一些习性是可以改变的，文冠果开花多，其中大多为雄花，有千花一果之说。他们通过去顶芽，去除顶端优势，下面结出了一串一串的果实，像葡萄一样。另外，原来只有树冠外围结果的情况，通过人为干预，内膛也结出了果实，使产量有了进一步提升的空间。纤维树类也应该按照定向栽培的模式来做，如刺槐、桉树、杨树等，培育优良品种和管理追求生物量最大，可以实现连续平茬、连年收获。
　　
　　贾黎明教授说，生物质能源转化技术，国内已基本追上先进国家，只要原料问题解决了，生物质能源的大发展将可以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