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法官”陈昶屹：人生要懂衡平之术

　　人物

　　35岁的海淀法院中关村法庭副庭长陈昶屹，办案十年审结各类民商事案件近3000件，无一重大差错，独立办案第二年就以全年结案440件拿下全庭结案状元头衔，后多次获此殊荣，主审了“假日教授蔡继明诉百度公司名誉权案”、“‘天上人间小姐’诉搜狐、酷我、千橡公司名誉权案”、“北京大学诉邹恒甫名誉权案件”等一批具有前沿性和重大社会影响力的疑难复杂案件。

　　业余，陈昶屹攻下人民大学法学博士学位，并进入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所博士后流动站，成为一名扎根基层的专家型法官，十年间发表多篇论文专著，案例分析多次入选《北京审判指导案例》及最高法院公布的典型案例。他还经常到多所著名高校和中小学、社区及单位授课。陈昶屹获嘉奖无数，2015年入选“北京市优秀青年人才”。

　　 6:00

　　地铁上 一路在看书

　　即使是在最严寒的冬季，陈昶屹也会在清晨6点前走进凛冽的寒风。在40分钟的地铁旅途中，他很少像旁边的人一样摆弄手机，而是掏出泛着墨香的书籍，在纷繁嘈杂中静心阅读。

　　“我很少看小说。”他憨笑道。拿在他手中的是一本讲述“微表情”的书，关于行为心理学研究的，他说法庭上总存在各样的细微神情及行为反应，可洞察到人们内心。此前他阅书无数，从冯绍群教授的行为心理学，到赖茨曼教授的司法心理学，再到邹碧华法官的法庭情绪管理学，他尝试借鉴最新心理学成果来理解当事人焦虑情绪的根源，探寻解决途径，最终总结出一套与当事人建立有效沟通的“五到十化”法，向全院民事法官讲授。

　　地铁列车上，他还翻看了一本知识产权方面的学术著作。陈昶屹曾是海淀法院复兴路法庭的副庭长，去年调任中关村法庭副庭长。“专业上跨界，别人都干了很长时间，我毕竟是新手，要努力学。”

　　6点30分，陈昶屹已泡上一杯菊花枸杞茶，在办公室里收看英语新闻。随后，他放起班得瑞的曲子，空灵的轻音乐开始在屋中升腾弥漫。他从桌上摞着的知产案件材料、判例和学术著作中拣出所需，一一细读。放下书时，他转向电脑写判决。早饭前的法院大楼里静悄悄的，他写得畅快淋漓，时而也蹙眉思索片刻。

　　7点半开饭，陈昶屹是法院食堂的第一拨食客。餐后天好时，他踱向楼外空中花园，一招一式打起太极拳。十多分钟后返回时，离9点上班还早，楼里仍很清静，他继续凝思写判决。

　　 9:00

　　开启一天“小中大”三类庭审

　　9点上班后，他的庭审穿插得紧凑而有章法。在其自制的表上，庭审按预估时间被分为三类：两小时的“中时间庭审”排在上午；下午开完3小时以上“大时间庭审”后，再安排一到两个“小时间庭审”，每个约1小时。

　　上午庭审结束得早，离午饭还有一个多小时，陈昶屹快速下楼，骑车到知春里送达文书。去街道办事处送函时，他还顺便调查了解情况。

　　到12点开餐，陈昶屹却不赶第一拨去，嫌排长队费时，晚半小时刚刚好。午饭后，被同事呼作“养生哥”的他沐浴在阳光下散步。空气不好时，他就在法院大楼里爬楼梯，一气儿爬上15层。而十多分钟后，他又在电脑前手指如飞地敲起键盘。“写写这两天办案心得，归纳总结新型案件，以后处理此类案件就可迎刃而解。同时，也为平时调研、写论文、讲课收集了素材，一举多得。”用他的话讲，这实为一个“淘金”过程。

　　 13:00

　　总结上午庭审 无诚信不调解

　　利用中午短暂午休时光，他总结了上午开审的一起借债纠纷案。一家公司欠债不还，在陈昶屹主持调解下同意还钱。讨钱的提出若能尽快拿回钱，可不要利息和违约金。欠债公司人员满口答应，但死活不愿按原告要求写“限期未还加倍支付利息和违约金”的保证书。陈昶屹当机立断不再调解，宣布择日宣判，“连保证都不敢写，哪来的还钱诚意？！”

　　“对于不讲诚信者，即使达成调解协议也不会履行，法院只能按调解协议强制执行，而在调解时，无过错方往往已作出让步。”发现这种情况后，陈昶屹就不继续调解，而直接判决。“虽然调解结案率会降低，但我要加大对不守信者的惩罚后果，保护无过错守约方的利益。”

　　陈昶屹说起小时候在重庆，一家人靠他父亲做中医的收入勉强度日，母亲下岗后常带他走街串巷十几里路，卖小玩具补贴家用，可不料下岗领到的3000元血汗钱被朋友借走不还。母亲四处状告无门，偷偷抹泪。当时十岁的陈昶屹强烈地感受到什么是不公平，他希望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如今，已是法官的陈昶屹全力守护着公平正义。

　　 19:00

　　变身大厨悉心照顾妻儿

　　晚上加班对陈昶屹来说是常事，甚至夜半而归。不过只要晚7点前能到家，他就变身大厨，各样炒菜饭食不在话下。周末不加班时，糖醋小排、贵妃鸡翅以及比萨、意大利面等，更是他的拿手好菜，满心欢喜地端给妻儿享用。他琢磨菜谱，根据妻子口味，改良了京酱鸡丝；两岁半的儿子爱吃“双皮奶”，他多次试验后终于做成，也乐在其中。

　　晚餐后，陈昶屹尽量带儿子外出活动，回来教他背诵、画画。哄儿子睡了，他自己也赶在11点前休息。“睡子时觉对身体好，也为第二天奋战做准备。”

　　儿子一岁多时，看着妻子小娜患甲状腺癌的体检报告，陈昶屹曾多次泪流满面。他发誓工作再忙，也要陪着妻子战胜病魔。当时正值年底结案关键时期，陈昶屹请了5天年假照顾手术的妻子，随后立即返岗，晚上赶去替下岳母照顾妻子。他让书记员见缝插针安排庭审，碰上白天要带妻子检查，就把庭审安排在晚上。有的当事人不解，但听说此事后很感动，当场和解，撤诉结案。为了让书记员第二天及时校对判决，陈昶屹总是清早6点赶到法院写判决，上午9点一份相当不错的判决书就出炉了。

　　 网友说

　　“这是一份 有理有据的判决书”

　　陈昶屹审过诸多名案，北京大学诉邹恒甫侵犯名誉权案是其中之一。邹教授在自己拥有将近12万粉丝的微博中，用极为激烈的言辞称北大院长教授作风不轨、师德沦丧，伤害了学校大多数善良正直学者的感情，却得到一些网民迎合。短短一个月，教授微博粉丝量猛增至18万。

　　同事半开玩笑地问陈昶屹：“要是判教授败诉，你会不会被他的粉丝‘人肉’了？”复兴路法庭庭长马克力每天都收到一份厚厚的“舆情通报”。他叫来陈昶屹，问他能否扛得住。陈昶屹回答：“法官要尊重民意，但不能被民意主导，他必须对法律负责。”

　　邹恒甫不仅拒绝接收法律文书，还发微博：“没看到起诉书，没收到传票，更没看到公示。”陈昶屹通过海淀法院官方微博，说明送达方式和过程，公布联系方式，希望邹恒甫尽快联系法院并参加诉讼。此后针对证据交换程序、开庭程序、宣判程序，陈昶屹均发布公告，更大胆提出通过法院微博对庭审全程公开。

　　最后一次合议，合议庭一致认为邹恒甫言论行为已构成侵犯名誉权。判决草稿，陈昶屹已修改了9遍，仍在不厌其烦地推敲，一再追问大家：“我们所讲的道理，用普通人而不是法律人的视角来读，能理解吗？”最终，判决被上级法院维持，也得到了绝大多数网民的认同，网友在法院微博评论这是一份“有理有据的判决书”。

　　 同事说

　　“给他评功都是他干出来的”

　　“不论给陈昶屹评什么功，我都相信他是干出来的。”一位老法官感言。另一位资深老庭长把陈昶屹称作“五台”法官：撑得起法台；上得了讲台；坐得住书台；上得了电台；下得了灶台。

　　身边一些同事和同学由于各种原因脱去法袍，也有企业出十倍高薪来“挖”他，陈昶屹婉言谢绝。“在金钱和明白的道理之间，我更愿意选择明白的道理。”

　　陈昶屹认为，中国法治的未来在基层司法。他对法律乃至人生的看法是：“衡平是法律的命门，平衡是生活的法门，懂得衡平之术的人才会有平衡的人生，我想这是我个人的人生哲学。”本报记者 林靖 文并图 J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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