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兹曼科学院的芒果树
看着护照上那张铅灰色的以色列签证,确定自己未来3年都要在以色列度过的时候,心里才开始真正打鼓。那一刻,脑海中关于“中东”的印象,沙漠、骆驼、椰枣树等不断涌现。
6月的清晨,出租车载着我驶入威兹曼科学院——我在以色列的“新家”。公寓门前那块开阔的大草坪被旭日的温暖拥抱。环顾四周,视野所及尽是绿色。我不禁晃神儿,这里竟然是中东吗?
威兹曼科学院由后来成为以色列首任总统的生物化学学家哈伊姆·威兹曼先生创立。创建于1934年的威兹曼科学院比以色列国还要年长。时至今日,这个位于以色列小城雷霍沃特的研究院已经成为享誉全球的顶级科研机构。
作为威兹曼科学院的“新居民”,行政部门循例发给我一本精美的画册:《树上有什么——威兹曼科学院的100种树》。这是一本详细的植物图录,收录的100种树木都长在科学院校园里。关于每一种树的名称、原产地、生长规律、果实情况都有详细的图文解释。最为人性化的是,书的最后还附了一张地图,精确标示了每一种植物在校园中的位置。
每个傍晚,我都会揣着那张果树地图在校园里跑步。一边熟悉新环境,一边关注着各种果树的长势。8月的一个黄昏,我跑累了,倚在香气四溢的芒果树下喘着粗气,不自觉地瞄着枝头那一个个深黄色的诱人果实。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经过我面前,又后退几步,走到我身边。“想摘芒果?”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抽出腰间的腰带,往枝头一甩,挂着芒果的那根枝条立马垂下来。我伸手把芒果从枝头拧下来。掂量了一下,足有一公斤,拿在手里显得格外硕大。
我和老先生人手一个芒果,就着夕阳的余晖,在芒果树下聊起来。他指着不远处生物医学系的大楼。“那是我工作的地方。”这位老教授是出生在美国的犹太人,以色列复国后,本科毕业的他义无反顾地来到以色列。“早在以色列复国之前,散居世界各地的犹太人就带来了各种种子。没人知道这片荒芜的‘应许之地’可以长出什么,只得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乐观又执着地不停播种。”
说这些的时候,他的眼中跳跃着自豪又倔强的光芒,“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以色列。”他指指我们身后的芒果树,“据我所知,这片芒果林已有百年历史,是以色列第一批芒果树。”
校园里种植的大多是经济作物,尤其是果树。细数下来,足有多达几十种果树藏匿在人们每日必经的路旁,静静地生长。芒果、荔枝、李子、西柚、白柚、橘子、蓝莓、浆果、椰枣、番荔枝、柿子、枣、无花果、黑莓、金桔、柠檬等等,应有尽有。
市面上出售的水果,在威兹曼科学院基本都可以找到。从这里选取的植物种类上,充分体现出以色列人对土地的珍视。以色列国土面积仅为2.2万平方公里(北京市面积为1.6万平方公里),其中一半的面积被内盖夫沙漠覆盖,而剩下的一半面积中,还有一部分是不适宜农耕的丘陵和山地。于是,符合农业条件的土地面积只占以色列国土的1/3。以色列人希望每寸耕地都发挥出尽量大的作用。这就是为什么以色列的行道树通常不仅予人阴凉,还赠人果香。
威兹曼科学院的果树与以色列公共空间种植的大部分果树一样,允许普通人尽情采摘。走累了,就在树下小坐休息,顺手摘个果子解渴充饥,一切都那么稀松平常。《树上有什么》这本书中,竟然还收录了加工各种水果的方法。例如,介绍金桔的章节,提到了制作金桔果酱的配方。由此可见,威兹曼科学院是鼓励大家采摘的。丰收时节的果树下,总能看到小朋友在大人的带领下指认各种水果,大一点的孩子还会敏捷地爬到树上自己采摘。这个天然的课堂,每天都在给我们上着自然课。
当我再次翻开《树上有什么》的扉页,威兹曼博士在80年前筹建科学院时写的一段话映入眼帘:这块开阔的空地上没有一棵树或者一块草皮,我在英、美大学和科研机构的校园里看到的绿茵这里丝毫没有。我想,如若我们仅仅在这里建大楼而不为周围环境做点什么的话,就不得不面临美感上的可悲缺憾。
俯首掩卷,开疆破土者的豪言壮志就以如此浅显的字句萦绕在我们耳畔,但他们的治国纲领却又是如此不容置疑地被实现了。我又想起那个8月的黄昏,暮年的生物医学系教授自豪地向我讲述着这片土地的历史,阐释着以色列人对命运不屈的倔强。(hc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