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医院全面预约10日记

建卡大厅的指示牌上，赫然写着“黄牛”的手机号。

　　6月18日起，北京儿童医院开始实行“非急诊挂号全面预约”。除急诊外，其余患者需通过电话、网络、手机APP等多种方式进行预约就诊。

　　新规启用十余天，现场是否还会有人通宵排队？“黄牛”能否得到遏制？面对五花八门的新式挂号法，家长们能招架得住吗？

　　6月18日

　　“起码六点半，现在天亮的早，还得再早点”

　　早上七点半，家住广安门附近的刘女士匆匆赶到儿童医院，打算到收费挂号处给身患耳疾的孩子挂号。正要进大厅，突然听到广播里传来通知，“本院自2015年6月18日起，实行‘非急诊挂号全面预约’……”抬头仔细一瞧，墙上、柱子上到处张贴着“特别提示”的海报，齐刷刷列出了包括电话、网络等在内的七种预约挂号方式。

　　习惯了排队挂号的她有些不知所措，来到一楼的门诊服务中心咨询。在医护人员的建议下，刘女士决定到自助挂号机上碰碰运气。

　　大厅门外左右两侧的廊道里，15台机器一字排开，身着橘色马甲的志愿者们不厌其烦地向家长们演示着使用方法。新规启用首日，包括后勤、保卫、行政在内的数十名医院工作人员都被分配在各楼层的机器旁“站岗放哨”，就连手上拎扫把、臂戴红袖章的保洁工，也义务为家长们指点一二。

　　“能帮忙看看耳鼻喉科还有号吗？”刘女士满怀期待地盯着屏幕。只可惜，显示的科室中，只有内科、外科、中医科、康复科、眼科等，一旁的志愿者也帮着仔细看了又看，终究没能见到耳鼻喉科的影子。“没号了，这上面只显示有号的科室，不显示的就是已经挂满了。”

　　刘女士有些失望，“那明天得什么时候来？”“起码六点半吧，那会儿开始放号。”志愿者稍加思索，赶忙又补充道，“现在天儿亮的早，恐怕还得再早点儿。”

　　对林先生来说，自助挂号机的尴尬并非无号可挂。“就诊卡放上去以后，屏幕上提示说已经关联医保卡，不能用，除非愿意自费。”不得已，林先生只好到地下一层的医保患儿窗口排队。

　　“好在排队的人倒是比平时少挺多。”林先生暗自窃喜。北京儿童医院官方微博发布的数据显示，6月18日当天的窗口挂号量从之前约70%的比例降至约六分之一。

　　不过，由于窗口目前只提供非限号专业号，也就是通过预约渠道没有约满的号源，想要挂到紧俏科室几乎不大可能。记者观察发现，无论是林先生想挂的呼吸科，还是另一位家长需要的消化科，最终都面临只有内科可选的窘境。

　　6月22日

　　“照片上传十多次也没成功”

　　“APP是什么？”“这个码要怎么扫？”“照片怎么传不上？”“网上支付怎么搞？”新规实施五天，不少家长发现，难度系数最高却又被工作人员首推的莫过于手机APP预约挂号。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刘女士安装好了APP，从勾选同意协议、到输入手机号获取验证码、再到输入密码、身份证号等个人信息，一切都很顺利，但在上传监护人手持身份证照片的关键环节卡了壳。“不管是我拿手机自拍，还是找工作人员帮我拍，传上去总说不清晰或者不符合，照片上传十多次也没成功，这关过不了，就等于审核没通过，眼看着有号也挂不了啊。”

　　跟年轻人比起来，77岁的田大爷和老伴儿对于新技术更是只能“干瞪眼儿”。“我们这岁数，拿手机打打电话还行，别的真不会。”两个月前，田大爷的外孙女曾在儿童医院心脏外科检查，按照约定，原本应当6月22日进行复查。为了给南京赶来的外孙女挂上号，老两口早上六点多就到了医院。

　　“来了以后先到挂号窗口，说是得预约，到四楼找科室护士，说今天赶上端午，大夫不出门诊。后来又找到病房，等到八点，结果说大夫今天也不来，让在手机上约明天的号，我这哪儿会啊，到处找人打听。”田大爷看了看时间，“这不，已经三个多小时了，还没约上呢。”

　　“过去排队那是跟人打交道，无非花点时间，现在又是手机又是机器的，我们彻底没招。”田大爷的老伴儿体力有些吃不消，找了椅子坐下来，“刚才听那姑娘说，就算她们帮着用手机注册上，也还得用什么网上支付，我们没这东西啊！付不了钱，号就作废，不是白搭工夫嘛！”

　　6月24日

　　“你们抢不上的，我们有专门抢这个的”

　　新规落地已满一周，自助挂号机前的工作人员少了许多，对于不少新手家长来说，没人指点的情况下，还真是有点“玩不转”。

　　上午九点多，周先生带儿子来看牙，走到门诊大楼前，见两边有自助挂号机，没什么人排队，便打算过去摆弄摆弄。长相类似于ATM机的机器上，从条码扫描到银联卡入口，从磁条卡刷卡处到预交金条出口，大大小小八九个“机关”。周先生看得有些晕乎，从袋子里取出孩子的医保卡，在机器上又扫又刷，见没反应，又拿出身份证，一通尝试。

　　身旁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男子凑了过来，“医保卡在这儿刷不出来的。”周先生以为对方是工作人员，赶忙请教该如何挂号。

　　“你想挂什么科？”“口腔，给孩子看牙。”“看牙的这会儿没了，口腔科只剩口腔黏膜了。要的话明天我给你挂，专家号，要不？”周先生一听，突然觉察出异样，见他迟疑，对方主动递上一张名片，“需要的话，打电话联系我，价钱好商量。”

　　离开自助挂号机，记者前往位于门诊楼北侧的建卡大厅，前些天颇为“低调”的“黄牛”们相继浮出水面。从建卡大厅到地下一层，从门诊楼前到医院南侧五十米远，一路走下来，“专家号、专家号”的声音不绝于耳，单是递来的名片就有六七张。

　　记者以患者家属身份向其中一个“黄牛”了解行情，得知记者需要神经内科的号，对方立即问道，“是挂吴沪生的吧？她的号最难挂，最低一口价1500，其他大夫三四百就行。”当记者提出现在都是实名制，担心号不能用时，对方拍着胸脯保证，“这你放心，只要建过就诊卡，把孩子姓名、身份证号告诉我就行。我们用APP预约，可以给你改成你小孩的名字。”怕记者不放心，对方又特意强调，“晚上十二点放号，就那么几个号，你们抢不上的，我们干这行，有专门抢这个的。”

　　6月28日

　　“还是在这儿排一宿心里踏实”

　　晚上九点半，沸腾了一整天的门诊大楼渐渐安静下来。门外的自助挂号机前，两位素不相识的患儿妈妈挤在一张防潮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各自孩子的病情。

　　来自涿州的冯女士下午五点就到了医院，通宵排号已经不是头一次。“之前也让外甥女帮着在网上看过，预约都得两三个月以后了，孩子哪等得了那么长时间，反正涿州离北京也就三小时的路程，还不如我自个儿来排队。”

　　不过，对于第二天一早究竟要在哪儿挂，冯女士心里也没谱，“我之前没用过这机器，但又听说窗口现在挂不了，墙上贴的什么扫一扫，用手机约，我也看不懂。要我说，还是在这儿排一宿心里踏实。”

　　一旁的丁女士周六就过来了，“没挂上呼吸科，只能先挂了个内科输液，今天我咬咬牙熬个通宵，得赶明天一早给孩子挂上对症的号。可这机器到底啥时候开始放号，我也不知道。”

　　“我跟你说，你得六点十几分就开始一直刷，不停地按挂号，特需的号放得早一些，紧俏的号就那么几个，一会儿就没了，普通号都是六点半放出来。”一位中年男子抱着孩子过来分享经验，周四便赶来的他，执着地摸索了三四天，终于在周日一早挂上了神经内科的特需号。“我五点就守在机器前试，好些号都让APP给约走了，我不会那个，就得赶第一时间抢这上面的。”

　　“要号吗？专家号，哪科的？我这儿有。”三人正聊得起劲，“黄牛”的叫卖声再次传来。

　　说法

　　买“黄牛”的号

　　就诊、退费等

　　都可能遇到问题

　　29日下午，记者拨打了北京儿童医院客户服务部投诉电话，以患儿家属身份咨询挂号问题。

　　记者：连续几天都挂不到神经内科的号，还有什么途径可以选择？

　　院方：现在比较方便的，号源也最多的就是APP。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挂小夜特需，挂号费大概在300元，其他的费用跟普通的比也要稍高，而且不能医保报销。小夜特需是下午四点半开始，这种一般早上挂都能挂得到。

　　记者：如果是挂吴沪生医生的号呢？

　　院方：挂吴主任的号只能通过拨打特需那边的预约电话59718686，但具体约到什么时间不能保证。

　　记者：医院附近有号贩子，声称可以挂到号，不知道能不能用。

　　院方：我们院方肯定不建议您用这样的途径。当然，他们也是要通过APP或者自助挂号机来进行挂号，可能从几天前、几个月前就开始约了，这个是机器没办法阻拦的。但他们卡内的信息跟您孩子的信息肯定不会完全一样，后面在就诊、退费、更改信息等很多地方都可能遇到问题。如果是拿着卡去建卡处修改信息，需要把之前所有信息提供全，但那些信息他会不会给您，这是一个很严肃的事情。

　　记者：具体会有哪些影响？

　　院方：不光是医生给不给您看的问题，还有后面检查，很多跟年龄、体重都有相关，尤其是药开多少，什么剂量，是根据您孩子真实情况还是根据卡里信息的情况？如果孩子的性别、年龄不符的话，很多检查都不会给您做的。所以我们不建议您这么做。

　　本报记者 宗媛媛 文并摄